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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秘密(2 / 2)

他只说了一句,便闭紧了唇线。

虞灵犀怔了片刻,才明白宁殷嘴里的“那个女人”,大概是他母亲。

这是宁殷心中埋藏最深的秘密,上辈子他宁可抹杀掉和丽妃有关的一切,也不愿提及分毫。

虞灵犀直觉,宁殷所有的偏执疼痛,都与这个尖锐的秘密有关。

她心里的那点愠恼仿若风吹的烟雾,忽而飘散,只余淡淡的怅惘迷茫。

她坐在榻上看了宁殷许久,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打算,便闷声问:“我可以靠靠你吗?”

宁殷看着她,轻抿的唇线上扬,屈指叩了叩自己的膝头。

于是虞灵犀起身,提着浅丁香色的襦裙坐在了宁殷的腿上,将头抵在他的肩头。

宁殷什么话也没说,垂首以鼻尖蹭了蹭她的鬓发,合拢双臂拥抱。

虞灵犀放任他将脸埋入颈窝,此刻真正需要依靠的,是这个以命做赌的小疯子。

“我从小体弱,故而我娘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照顾我上,教我说话识字,为我裁衣梳发。”

虞灵犀絮絮说着,笑道,“她是见过,最温柔体贴的娘亲。”

“是么?”

宁殷低沉的声音自耳畔传来,“我出生时,那个女人不曾看我一眼,因为我身体里流着她杀夫仇人的血。”

虞灵犀将脸贴得更紧了些,声音也低了下去:“我的小名也是阿娘去慈安寺求来的,她希望我岁岁平安。”

“我的小名么,倒也有。”

宁殷呵笑一声,“小畜生,杂种……不过大多时候,她不屑于唤我。”

虞灵犀环住他的腰肢,说不下去了。

大概是开了个头,又许是此时怀中的香软太过温暖,宁殷自顾自接了下去。

“那个女人自恃清高,却又懦弱胆小,不愿委曲求全,亦没有赴死的勇气,所以她活得很痛苦……”

宁殷嗓音轻缓,平静地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说那个女人被仇人强占,想方设法更换了身份纳入宫中,却被折磨得生出了癔症。她时常呆坐,时常痛哭,渐渐的,连仇人对她也失去了兴致。

有一个疯子嫔妃是件丢脸的事,何况被逼疯的还是他的前嫂嫂,仇人怕他英明神武的形象被玷污,索性将女人连同她的宫殿封锁起来,不准任何人出入。

在冷宫里,丽妃唯一的乐趣便是折磨她的儿子。

似乎只要将痛苦施加在儿子身上,她便能获得短暂的解脱。

日子一年一年过去,渐渐的,连皇帝都忘了他这个儿子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深夜,坤宁宫的两名太监在冷宫外的枯井里抛尸,正烧毁证据时,被一墙之隔的丽妃撞破。

死的人都是当初服侍皇后生产的宫女,年满出宫的前夜被杀人灭口。

枯井旁,还有半页没来及完全烧毁的太医院病例记录,于是丽妃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一个足以扳倒皇后,也足以为她招来杀身之祸的秘密。

“她当年带你出宫,就是为了避难吗?”

虞灵犀绷紧了嗓子。

“是,也不是。”

宁殷一手环着虞灵犀,一手撑着脑袋,缓声道,“她的确想逃出宫,却并不打算带上我。我说过了,她恨我身体里流着那人肮脏的血。”

虞灵犀默然。

“她前夫的旧部费尽千辛万苦联系上了她,说要带她逃出宫,逃得远远的。她高兴极了,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一碗甜汤,生平第一次给我做汤,她说她会永远对我好,哄我喝下汤快快睡觉。”

宁殷半眯着眼眸,笑了声,“那汤里下了药,就是灵犀曾在欲界仙都求过的那味九幽香。”

虞灵犀心脏突地一跳,这是宁殷遭遇的第一场骗局。

“可她没有想到,我从小被逼着骗着喂了不少毒,体质异于常人,那汤药对我作用并不大,后半夜就迷迷糊糊醒了。她的计划被撞破,只能带上我。”

说到这,宁殷笑了声。

那笑有些低冷,说不清是同情还是嘲讽。

“她太傻了,一个困局冷宫多年的疯女人,怎么可能值得旁人冒险相救?好不容易逃到宫外的破庙,可等在那里的却是前来‘捉奸’的皇后和羽林卫。”

宁殷漆黑的眸子冷了下来,嗤道,“后面的事,灵犀已经知道了。”

这一切,不过都是皇后为了光明正大灭口,而贿赂丽妃旧部布下的陷阱罢了。

破败的小庙,悲悯斑驳的石佛,夜那么黑那么冷,没有人来救他们。

冯皇后生不出孩子,但她乐于摧毁别人的母性。

她丢了一把匕首在丽妃母子面前,让她做选择。

“那个女人并不知道,她寄予希望的旧部早就被皇后贿赂,背弃于她,她觉得自由就在眼前。”

宁殷似笑非笑道,“她看着我,哭着说‘对不起’。”

“宁殷……”

虞灵犀心脏刺地一疼,后面的事她不忍心再听下去。

“匕首刚刺进来时,我听到噗嗤一声,然后就是剧烈的疼痛,比我受的任何一次鞭笞都要痛上千百倍。”

宁殷回忆着,用最平静的语气讲述最残忍的画面,“当血流得太多,渐渐的便感觉不到疼了,只觉得黑暗和冷。”

“别说了……”

“那个女人真是蠢得可以,她知道了那么大一个秘密,皇后怎么可能放过她?大概是托九幽香的福,亦或是那女人手抖得太厉害没刺准,我醒来时候还躺在破庙里,那个女人就躺在我身边,身体因中牵机毒而剧烈抽搐,七窍流血。”

牵机毒……

虞灵犀听说过,服下此毒的人不会立即死去,而是极度的痛苦挣扎一天一夜才会扭曲着死去,面目全非。

宁殷说,丽妃那张美丽的脸和身体扭曲着,赤红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在求宁殷给她一个痛快。

所以,少年浑身是血,哭着将匕首送进了她抽搐的身子。

她终于安静下来,紫红的嘴唇颤抖着翕合,断断续续说:“谢……对……”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入鬓发中,没人知道她这滴泪是为谁而流。

“第一次杀人,我不记得是什么感受了。只知道鲜血溅在我的眼睛里,天空和皓月,都被染成了漂亮的鲜红色……”

“别说了!”

虞灵犀环住宁殷,颤声道,“别说了,宁殷。”

宁殷抚了抚虞灵犀的头发,而后拉着她的手,顺着敞开的衣襟按在自己的左胸上。

“这里受过伤。”

他漆眸幽邃,引着虞灵犀的手去触摸胸口那道细窄的伤痕,“那个女人说,没有人会爱我。”

“爱”这种东西太过虚无,所以对于宁殷而言,只要虞灵犀永远待在他身边就够了。

这便是,他爱人的方式。

“你是傻子吗?你是不是傻子!”

虞灵犀眼眶一酸,睁着潋滟的美目道,“你想证明什么呢?我对你的心意,你感受不到吗?”

宁殷垂首,默默拥紧了她。

早就感受到了,很暖。

毕竟没有谁会像她那样,傻乎乎握着匕首“保护”他。

感受到宁殷拥抱的力度,虞灵犀抿了抿唇,双手捧起他俊美的脸颊,注视着他墨色的眼眸。

而后她俯下身,柔软的气息拂过他的喉结,拂过锁骨,最终在他心口的伤痕上轻轻一吻。

宁殷闲散的身躯微微一紧,眯眸道:“岁岁,你在做什么?”

“在爱你。”

水雾氤氲,少女额间花钿明媚如火,面容比满池灯影还要明媚勾人。

她手抵着他的胸膛,轻而认真将唇贴过每一处旧伤,亲吻他年少的苦痛与绝望。

宁殷明显怔了怔。

而后他漆眸晕染笑意,手掌顺着她的腰窝往下,揽住她往上颠了颠。

“不够。”

宁殷捏着她的下颌,“多爱一点。”

虞灵犀眨眨眼,毫不迟疑地吻了吻他的鼻尖,然后往下,将柔软的芳泽印在了他的薄唇上。

宁殷的眸垂了下来,盖住那片叠涌的幽深。

他张开了嘴,放任心上人温柔的胡作非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