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上卷完结(2 / 2)
流出来的鲜血像是在燃烧一样,李稚竭尽全力仍是无法直起身,长久以来折磨着他的伤痛却在这时忽然开始消散,他一点点喘着气,想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但整个人却好似骤然跌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幻觉此起彼伏,恍惚中不知是谁在大声呼喊他的名字,他低头用力抓着那枚青玉令牌,眼中终于落下泪来,却不知道自己为谁而如此悲伤。
同一座庙宇中,一个小孩正单手抱着膝盖蹲在门后,一双眼睛牢牢盯着神志不清的李稚,他背后那只手掌中藏着一块巴掌大的砖石,等李稚终于没有了动静,他悄无声息地游上去,借天光仔细打量那张血色全无的脸,为保万无一失,他拿出砖石对准李稚的太阳穴,用力地砸了下去。
李稚的身体应声倾倒,饥饿的小孩把砖石一扔,迫不及待地去从李稚的怀中翻找食物,他摸寻到一块东西,甚至还看不清楚那是什么,立刻塞到嘴里去,咔嚓声响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他像是一只饿疯了的老鼠蹲在地上大口咀嚼着饼块。
忽然间他停下动作,僵硬地抬头看去,李稚正看着他,他吞咽的动作猛的停住了。
小孩本就力气小,又加之逃难多日饥饿不已,砸的力道并不够,反而令李稚重新清醒了过来,李稚一言不发地望着他,小孩迅速扔掉饼块去抓地上的砖头,却又在李稚的注视中莫名不敢再次抬手,半晌才道:“我……我好饿。”
“你的父母呢?”
“没有。”
李稚看着他瘦骨嶙峋的脸,“还饿吗?”
“饿。”
李稚从自己的怀中摸出另一包饼,慢慢递过去,小孩震惊地瞪大眼睛瞧着他,连伸手去接都忘记了,忽然他蹭的爬起来,一溜烟跑没了,李稚捏着那包饼,手中还沾着鲜血,一层层沁到油纸中,他像是一尊石化的塑像,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狂烈的暴风雪仍在用尽全力鼓吹着破败的庙宇,巨大的佛像垂眸注视着他,李稚无声地坐在枯草堆中,身上萦绕着一股气息,柔弱、安静、痛楚、哀伤,但于此同时,还有另一种前所未有的气息逐渐从他的周身迅速涌现,它像是烈火一样无声无息地燃烧,暴烈得令人不能直视,风雨如晦三百年,这个王朝在等一个人,一个能改变一切、为它带来新生的人。
赵徽曾以为那个人是赵崇光,而谢照以为是赵慎,除了谢珩外,没人想到会是他,如赵崇光一样殉道无悔,却不为枷锁所困,如赵慎一样无坚不摧,却多了继往开来的决心,他好像是那一刻才忽然出现的,却实在令这个王朝、这个世道等了太久。
太久了。
被李稚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孩子跑出破庙,忽然摔了一跤,“啊!”他扑通一声栽倒在雪地中,震惊地看向不远处那几个一点声音都没有的人。
破庙外,已经暗中跟踪了李稚数日的豫州太守夏伯阳立在树荫下,他将刚刚庙中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身旁的随从道:“听说,行中书令谢珩正在雍州掘地三尺寻找一个人,会不会是他?”
“如果是,我们应该庆幸,在士族捉住他之前找到了他。”
随从听出这句话中暗含的意味,诧异地看向夏伯阳,“大人,您要帮他吗?可您不是说过广阳王府已倒,以我们跟赵慎父子的关系,此刻绝不能轻举妄动以免引火烧身?再说他不过是赵慎的飞鹰走狗罢了。”
夏伯阳道:“赵元临死前给我递了一则消息,我一直不以为意,可如今却有了点不一样的想法,这世道马上就要乱起来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能说得准将来的事情呢?”
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