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那年中秋,她还帮姐姐将绣好的桂花香囊带出府去,送交到在后门口等候已久的少年盛文恺手中,换来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儿爷。
再后来,听闻父亲有意将姐姐许配给他,双方甚至都已经交换了庚帖。却不料父亲一朝倾覆,与他交好的盛大人似乎也受到牵连,自此没了音讯。
谁能料到十年后,盛文恺竟还能在朝为官,她们姐妹却陷在泥淖无法脱身。
水榭中的众人还在谈笑,相思深深呼吸着,克制自己的情绪。一旁的春草看出她的异样,忙偷偷拽了拽她的袖子。却在这时,有人从桥上一路跑来,到门口迅疾道:“江大人到了!”
邹侍郎呛了一口茶,连忙放下杯盏,带着众人匆匆出了水榭。
雨点细密,池上白石曲桥泛起浮光,这一行人急迎至曲桥尽头,不远处碧树掩映的垂花门后已有脚步声错杂迫近。
未等来者踏入园中,邹侍郎已疾行数步,屈身拱手相迎:“大人拨冗冒雨前来赴宴,邹某有失远迎,还请万万恕罪。”紧接着,在其身后的众臣齐齐跪拜,严妈妈等人见状,更是匍匐不敢出声。
滴滴答答的雨乱溅如玉珠,满园人等跪拜静候。
青砖地上的积水濡湿了相思的湖蓝长裙,她跪在曲桥尽端,紧紧抱着琵琶,将头垂得极低。
脚步声越来越近。
寂寂雨声中,有一人步履飒沓,从跪拜的人群中间走过。两列随从肃然跟从,最先者一路紧随为他撑伞。
相思不敢抬头,只望到青砖石浮光映着藏蓝曳撒,银线盘绣出繁复环绕的云雷纹。
“都起来吧,满地雨水,污了衣袍。”
年轻的声音轻描淡写地响起,似乎含着宽宥恩情,却又让人感到漠然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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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大人去了宫中,我等还担心大人无暇过来……”邹侍郎很快赶上,落后一步跟在那人身旁。
“吐蕃大宝法王送来数十匹河曲骏马,万岁起了练习骑射之心,我自然要在旁作陪。”
“大人辛苦,大人辛苦!今日能来赴宴,实是吾等之幸……”邹侍郎等官员带笑相随,陪同那人绕过水榭,往宿云池另一侧的涵秋厅而去。
严妈妈领着众官妓小厮亦紧随其后,春草远望着已转过曲桥的那群官员,小声赞叹道:“这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年纪轻轻就好大的架势。”
相思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那位盛大人身上,对她的话语并未放在心间。小石幽径通往涵秋厅,相思与其他乐女来到厅堂外的长廊,等候了片刻,小厮出来说是贵客们先行宴饮,稍后再传弹唱。
姑娘们在雨中淋湿了妆容,自然巴不得回去休整,很快便各自散去。唯有相思踟蹰于门外,走了几步又慢慢停下。
“相思,你不去重新妆扮一下?”有人回头诧异道。
“不用了……”她低声应着,将琵琶交与春草,“你先去别处休息片刻,我在这儿等着。”
春草愣道:“他们现在不让人进去,你等着做什么?”
她无法解释,只催促着春草离去,自己则转到涵秋厅旁的竹林小亭中,默默坐在了那里。
端菜送酒的小厮鱼贯入厅,应该是宴席已开。她心中焦急,只想要尽快见一见那个左军都督府的年轻人,好印证之前的猜测。然而没有召唤又无法入内,她独自在小亭中等了许久,忽见厅门一开,有人走了出来,身材挺拔,样貌端正,正是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他唤来长廊里的小厮,嘱咐了几句之后,便又想转身回去。
相思匆忙奔出小亭,情急之下低声叫道:“盛大人!”
他怔了怔,循声回望。隔着雨帘潺潺,长廊旁的丽装少女肤白莹秀,眉眼间似含隐忧,看上去又有几分莫名的熟悉感。
“……你认识我?”
相思上前几步,望着他悲伤道:“大人是南京人士,原兵部主事之子?”
青年双眉一蹙,“你究竟是谁?”
“云家幼女,云静琬。”她噙着泪朝他下拜,“当年曾玩笑着叫你姐夫的那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