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轮回（2 / 2）
“什么意思？你能救凌寒？”宁渊眼底突然划过璀璨的亮色，猛然抬头朝那人望去。
“恩，我说的，我一定还。”
“不能，他生机已断，回天无术。”
“封凌寒，你说的，你欠我的。”
淡淡一句话，让宁渊眼中的希望慢慢沉下，她抬手拂过封凌寒的眉眼，缓缓道：“即是如此，那不用了……”
垂到半空的手被稳稳接住，封凌寒突然被一双手死死的环住，然后……他听到嘶哑得几近凶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虽不能救他，但却能让你回到过去，墨宁渊……你当真要拒绝？”
“别哭，阿渊，别哭。”封凌寒想抬手去捂住那双不停流泪的眼睛，可是手抬到半空却陡然垂下……他已经再也没有力气去挪动分毫了……努力睁着的眼也缓缓闭住……
宁渊顿住，不可置信的抬头：“回到过去？你是说……”
但她终于明白，痛到了极致，就算是她，原来也是会有眼泪的。
那人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理所当然：“当然是五百年前，你可愿意？”
宁渊想，这一世，她真的做了很多上辈子想都无法去想的事。
五百年前，那时候——她还没有亡于东海，凌寒也没有一世孤寂，瑞鸿也不曾接下守护江山的重任，隐山还未曾因她而断了传承百年……
她没有哭泣，没有哀痛，神情仍旧平静无波，只是满溢的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
“我愿意回去，如果你有这个能力，请帮我。”
像被突然惊醒一般，宁渊垂眼看向那双缓缓垂下的手，眼泪突然毫无预警的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滴在了封凌寒手上，刺目灼痛。
宁渊缓缓垂下眼，胸前银白的发丝飘扬，她却视而不见，看向怀中人的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持。
封凌寒的声音平缓而低沉，他看着宁渊，拂过青丝的手越来越无力，脸色越来越苍白，但一双眼却带着无比的满足和静谧，就好像，他执着了几世，只是为此而已。
“我要还的债太多了……我欠下的也太多了……”
“当初我们大婚的时候，你嫌册封大典麻烦，礼一成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养神去了，我从来没有替你绾过一次发。你看，阿渊……至少我还来得及，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即是如此，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封凌寒努力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的笑容不那么惨白，他伸手把宁渊散落在肩上的黑发合拢，捡起掉在地上的墨簪，费力的挣扎着坐起来替她绾发，封凌寒的手不停的颤抖，很简单的动作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人颔首，伸手一抬，破碎虚空于半空中出现，形成极大的银白光圈。
为什么……还是留不下呢？
“你为什么要帮我？”
宁渊仍然只是静静的看着封凌寒，无悲无喜，只是……扶在他腰间的手却不能自持的颤抖起来。
那人的手顿了顿，良久才以一种恍惚的声音缓缓回答：“你是和我最像的继承者，况且……你也不用谢我，如果不是你最后用生命之力将这阵法护住，让我感应到你的力量，我也未必能来得及救你。”
“阿渊，对不起……”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封凌寒口中流出，让他连说一句话都分外的艰难，看着脸色苍白的宁渊……封凌寒手足无措：“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你到底是谁？”宁渊一怔，心底生出几分荒谬的感觉来。
封凌寒，我终究还是留不住你。
“我？我有很多名字，你未必都听过，不过有一个，你一定知道……”
她很少受过伤，也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上会有这么多的血可以留，就好像永远也流不完一样……玄白的衣袍染得血红，几乎找不到原先的颜色。
那人慢慢回转过身，一身墨绿长袍古朴秀雅，墨色的眼睛里似是承载着世间沧田万物，银白的锦带系在她腰间，流光四溢，清冷的面容上拥有不属于人世间的神秘悠远。
宁渊半跪在地，瞪大眼看着挡在身前的封凌寒，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墨闲君，很多年前，我用过这个名字。”
‘滴答’的声音刺耳清晰，血迹慢慢滴下，染红了玄白的长袍，沁湿了手心。
回转过身的女子轻轻一笑，在宁渊愕然的眼神中抬手一挥，瞬间万物停止，举世静谧，地上相拥的墨宁渊和封凌寒缓缓消失，化为一片虚无。
长久的震动后，隐山归于宁静，如死寂一般的宁静。
“墨宁渊，这一世，全看你自己如何抉择了。”
轰鸣声响彻天地，群山震动，万兽皆惊，从四野中跑出朝向隐山叩拜，百姓见此奇观，回望隐山，才惊见隐山百里之内俱是光芒闪烁，如降神迹。
“你就这么把她扔到五百年前，还用做什么选择，以她和你相似的性子，估计直接就把封凌寒给圈在隐山养着了！”
里面气息狂乱，宁渊看着近在咫尺的身影，印起剑诀朝那团力量冲去……与此同时，那股力量已经卷到了宁渊面前，她释然的闭上眼，紧绷的心骤然放下……
虚无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些许揶揄的调侃。
封凌寒站在宁渊之前用剑诀压制的阵眼中心，一袭玄袍，格外凛冽。
“是吗？”墨闲君回转头，朝天空望了一眼，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
剑柄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打在宁渊周身大穴上，一口鲜血自喉中而出，宁渊神情一松，在嘴上抹了一下，迅速朝阵眼中冲去。
“谁说……我让她带着记忆回去了？十岁的墨宁渊恐怕连封凌寒是谁都不识得吧！”
封凌寒，我才不管什么狗屁不通的下一世，你如果敢出事……
“你洗清了她的记忆？”
爆炸声在阵眼中突然响起，伴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朝正中间的身影而去，宁渊看着升到半空的剑柄，神情倔强决绝。
“没有，只不过是暂时封印罢了。”墨闲君伸手朝隐山上空一挥，神情悠然，眼底却隐隐带着一抹调戏：“待她恢复记忆之时，便是我重临天佑之日。届时，与君携手同游，可好？”
片刻之后，剑柄以缓慢的速度缓缓上升……宁渊眼中飞快的划过一抹亮光。
这一次，虚空中的声音却长久的沉默了下来。
里面模糊得看不清光景，宁渊眼中的茶色完全变成了深沉无杂的墨色，她咬住嘴唇，鲜红的血迹自唇边留下，滴在地上只剩下剑柄的青帝剑上。
许久后，才听到一声儒雅的恨恨声：“上古，你这登徒子的性子，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霎时间，隐山阵法中的幻境大变，刚才还外溢的力量缓缓回拢，但相对的，阵眼中心的狂暴之气席卷得更加猛烈起来。
半年之后，三国一统，大宁新帝登基，号宣谨帝，大宁王朝开始了新的轮回之路。
喉咙被堵住，艰涩得发不出一点声响，宁渊眼睁睁的看着封凌寒一步一步走进阵眼中心……
而天佑大陆五百年前的轮回之世，才刚刚开始。
低沉的声音轻轻传入耳际，宁渊抬眼望去，只见封凌寒微微回转头，神情绮眷而温柔，眼中似是划过百年时光，到最后，唯剩她的身影。
若这不是终结，而是伊始，你们说，可好？
“阿渊，那我们就再纠缠一世，若有来世，欠你的，我一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