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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2 / 2)

整个休息室有几秒钟的死静。

厉腾咬着烟靠在墙上,目光不明,十根手指缓慢收握,攥成拳。

片刻,杨正峰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尸体扔进了湄公河,三天之前,才被我们的人给捞起来。”说着一顿,侧目,看向厉腾,“我们在线人的身上,发现了一支录音笔,拿防水袋密封了绑在尸体腰部。”

厉腾说:“东西在哪儿。”

杨正峰垂眸,伸手从夹克内兜里把录音笔取出,摁下播放键,递给厉腾。

一阵窸窸窣窣的电流声后,录音笔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音色低沉,说的是高棉语,慢条斯理,“Lee,好久不见,我亲爱的老朋友。段昆那一枪没把你杀死,我真心为你感到高兴,你还有命在,我们就可以继续之后的游戏。”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也知道我想要什么,七年前你赢了我的父亲,赢得很漂亮,这次,我好奇你是不是还能赢我。”

“愿上帝赐你好运。”

录音终断。

“……”厉腾闭眼拧眉心,忽然,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

杨正峰沉沉叹了口气,拍他肩膀,好一会儿才道:“达恩是为七年前的事儿找咱们算账来了。你是他的头号目标,他想要你的命,你凡事务必小心。”

厉腾猛睁开眼,眸色阴沉得吓人,“达恩想要的根本不是我死。”

杨正峰怔了下,“那他要什么?”

“要我生不如死。”

“……”杨正峰皱眉,思索数秒,“给公安部的申请我已经递上去了,全国通缉瓦莎和段昆,只要他们落网,再供出点儿东西,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厉腾冷道,“可线人一死,柬埔寨那边咱们全盲,以后的事儿只会更难办。”

“先别想那么多。”杨正峰笑着握了下他的肩,“弟妹身边有你,你们的家人我也都派人在暗中保护,达恩不了她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不下来,就算真塌了,还有你杨哥在上头顶。”

厉腾:“这是私人恩怨,我不想连累任何人。”

“屁的私人恩怨。”杨正峰给了他后脑勺一下,骂道,“那达恩手上还捏着咱们的国家机密,齐博士老高老夏拿命护着的东西,一天不弄回来,咱们就得跟他死磕到底。”

厉腾闭眼拧眉心,没有说话。

片刻,杨正峰笑,“行了,先别臭脸了。回包间去。再不回,你那小媳妇儿没准以为咱搞同性恋。”

厉腾瞥他一眼:“现在管这叫‘搞基’。”

这个词汇,是阮念初跟他科普的。那姑娘上不知天文下不知地理,在某些奇奇怪怪的领域,见闻却甚多。偶尔逮着他不懂的,就欢天喜地跟他扫盲。傻里傻气。

杨正峰当然没听过这说法,清清嗓子,嘀咕:“搞啥不是搞,都一样。你从哪儿听来这么些怪词儿。”

两个男人出去的时候,阮念初在啃猪蹄,等他们回来,阮念初面前的猪骨已推成山。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嗝。

厉腾看了眼她,再看了眼她餐盘里的骨头山,捏捏她的脸,“吃饱没?”

“嗯。”她点头,指指他的碗,“我也给你夹了好多菜,快来吃。”

厉腾淡淡的:“我饱了。”

阮念初微瞪眼,“可是你没吃多少。”

他说:“看你就饱了。”

什么意思?她有点愣,琢磨一会儿后脱口而出:“因为我秀色可餐?”

厉腾盯着她一挑眉,轻哂,“还行,也没太呆。”

两人之间的亲昵落在杨正峰眼里,被杨队一品,有了另一番诠释——厉腾在猎鹰服役这么多年,人狠话少脾气差,那是出了名的。可他看阮念初时,却眼底含笑,刀山冰海瞬间万物春回。

看来这小姑娘比电火炉还好使。神。

厉腾小时候在嶂北农村长大,爬树下田滚泥坑,本就野惯了,后来又在猎鹰服役,去柬埔寨卧底,种种经历,更让他的糙融进骨子。

以致多年后的今天,他虽有上校军衔,身处国际化大都市,却无一丝一毫养尊处优的金贵味儿。

阮念初有时图好玩,故意酸他:“厉先生,你好土哦,不吃西餐也不喝咖啡,说出去别人都会笑你。”

每逢这时,厉腾就漫不经心回她句话:“老子就这样。你见哪头山猪会吃细糠。”

“……”他自黑得太有道理,阮念初无言以对。果然,永远都只有这人堵她的份儿,她想膈应他?不存在的。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阮念初实在好奇,能养出厉腾这个奇葩的嶂北,究竟是何方圣地。

一号早上九点,云城飞嶂北的航班准点起飞。

到时,接近下午一点钟。

今天是个好天气,机场外红日当空,气温虽不高,但太阳照在人身上,依然暖洋洋的。阮念初和厉腾一道取完行李,离开机场去搭出租。

嶂北和阮念初自幼生长的云城,很不同,这个城市只算三线,建筑物低矮,经济不发达,连风都是干燥的,没有一丝水汽。

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喷瓶,一摁,往脸上喷了些保湿水。

厉腾揉了下她软白的指,“冷不冷?”

“还好。”阮念初裹了裹身上的浅色风衣,把喷瓶对着他,大眼晶亮:“你要不要也来点?凉凉的,提气醒脑精神好。”

厉腾不语,大掌扣住她毛茸茸的脑袋,一扭,把她脸转向正前方。

阮念初观望着外面的街景,看见一个大爷牵了匹马,马后面还拖了一车东西。车速很快转瞬即逝,她没看清车里是什么。

她惊讶,哇哇道:“你们这儿马能上马路?”

厉腾看她一眼,“马怎么不能上马路。”

“……”好吧。阮念初长见识了。

这时,厉腾接起一个电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嗯了两声,哦了一声。然后就挂断。

阮念初盯着他瞧,猜:“是不是阿姨打的?”

厉腾说:“嗯。她等我们吃饭。”

“我一看就是。”她眉眼微扬,“所有人接妈妈的电话都是一样的,‘嗯嗯哦,再见’。”

厉腾侧目,盯着她看了会儿,然后捏住她下巴,挑眉,“阮念初,我看你好像挺兴奋的?”

阮念初说不是,“我这叫紧张。”

“紧张什么。”

“……你第一次见我爸妈的时候都没有紧张么?”

他回想半秒,说:“没有。”

“为什么?”她很疑惑,“你就不怕我爸妈不喜欢你么?”

厉腾不答反问,表情依旧淡,“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那不得了。”

厉腾二十来岁那会儿,血气方刚桀骜不羁,但这么多年军旅生涯过去,见惯风浪,他心性收敛,利刺也大半都被磨平。如今,能让他情绪起伏的事,极少了。

真要说紧张,大概只有那个艳阳午后,他在解放军艺术宫的花园看见阮念初。那姑娘雪一样的脸蛋儿和柔美轮廓,他看一眼,心都蹦。

跟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