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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2 / 2)

衡玉还想再细问。

她知道了悟敢把这件东西交给她,这件东西绝不会对她有伤害。但……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在她开口之前,了悟先一步说:“给你的是母锁。子锁在贫僧这里。放心吧,它对你我都没有害处。”

衡玉沉沉看他几眼,最终还是没有再问下去。

轻吸了口气,她问道:“我要如何把它纳入丹田?”

“将神魂烙印在其上就可以了。”

了悟侧过身,耐心教她该如何收服这块锁。

等她彻底将锁纳入丹田里,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梢:“这样就好,你日后在沧澜大陆行走,没有保命底牌实在危险。”

衡玉被他逗笑:“结丹后期在沧澜大陆虽说没到横着走的地步,但也是中上层实力了。”不过她也能体会他的心情,于是只是随口反驳一句,就不再言语。

两人坐在一起,欣赏着这满湖的花灯。

时间滑到下半夜,花灯里的蜡烛也燃到最后,了悟说:“明日贫僧再来收走这些花灯,你我回去休息吧。”

衡玉被他从地上拉起来,早已经昏昏欲睡的小白也被了悟捞进他的怀里。

两人慢慢远离这片火光,走回到被黑暗笼罩的佛殿。

目送着衡玉抱小白走进她的厢房,了悟转身,想要走回自己的厢房。

但他刚转过身,对面房间再次响起开门声。

然后,把小白丢到床榻上的衡玉走了出来,快步来到他身边:“我们回房吧。”

“……洛主?”了悟微愣。

“我有事问你。”衡玉神情相当严肃。

“怎么了?”他的耳垂刚刚泛起红晕,又压了下去——此刻,她脸上的认真并非作态。

“先进去吧。”衡玉轻声道,伸手推门走进他的厢房,从动作到神态都相当自然,一副这是她的地盘的模样。

了悟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她一块儿走进里面。

“记得反手带上门。”衡玉还好心提醒道。

了悟神色间多了几分不赞同,但还是乖乖合上门,注视着她,等着她开口说话。

衡玉走到桌面,摩挲着烛台,想要将蜡烛点燃。

她不太熟悉这里的布局,找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蜡烛。了悟默默走到她身边,用火折子点燃蜡烛。蜡烛的光一亮起,室内便变得明亮起来。

衡玉坐到椅子上:“了悟,能对我开诚布公吗?”

他有些茫然:“开诚布公什么?”

衡玉微笑:“给你个提示,脱掉衣服。”

这个提示,并非指的是让他脱掉衣服。

而是,如果他脱掉衣服,她会看到些什么。

了悟平静道:“洛主,不必如此。”

衡玉沉默了下,说:“这就是促成我过来封印地找你的原因。我想看看。了缘说得再严重,都没有我亲眼目睹更惊心。”

“原来是因为此事。”了悟点头,像是心中的困惑终于得到一个解释般,“可为何要感到惊心,清规戒律是贫僧心甘情愿触犯的,戒律自然也该由贫僧自己受着。”

他神情温和,如同卷过山间的清风般,并未在意十年前的那件事。

衡玉注视着他。

她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可她没办法不在意。

——这人素来如此,明明付出了那么多,却从不言明。

若她稍微粗心些,稍微不在意些,就绝对无法察觉到这点点滴滴的深情。

“我师父说,在感情里表现得太克制太君子的人,总容易吃闷亏。”衡玉缓缓道,“因为你的付出都摆在暗地里,不是谁都愿意花时间抽丝剥茧的。”

就比如,各种话本、各种小说里,温润如玉的男二总是赚来读者的怜惜,却无法换来女主的喜欢。

衡玉托腮,看着了悟。她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心肠问道:“当时会觉得疼吗?在所有长老、师弟们的注视下受刑,你会觉得难堪吗?”

身为佛门之光,承载着佛门的骄傲,被无定宗的师弟们敬仰着、追逐着。

但去戒律院受罚时,戒律院首座没有遮掩,而是在一次公开的讲座上让他公开受刑,那时候,到底是身体与神魂上的痛楚更深,还是骄傲被打磨得更痛。

了悟沉默片刻,平静说:“都过去了。”

“洛主,都过去了。”

他走到衡玉身边,弯下腰抱住她。

在前往秘境之前,他就曾经受过棍棒加身、神鞭烙骨、金光克神这三大刑罚。

时隔不到两年时间又受,则伤痛会放大十倍,鞭伤还会一直留在后背无法消散。因此衡玉才说他脱掉衣服后她会察觉到一切。

所以还是会觉得难受的对吧。

衡玉紧紧抱住他。

似乎是终于起了倾诉的欲望,了悟温声道:“那时候受了刑,贫僧其实觉得还好。只是留在宗门里,其他师弟瞧见贫僧时,神色间总有些不自在。就连与贫僧关系最好的了念和了鹤他们,过来给贫僧上伤药时也在欲言又止。”

“再留在宗门,这件事怕是难以过去,所以贫僧自请来到这封印地驻守。原本只是想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开始在各地传道。但听说了缘先贫僧一步开始传道,而且做得不比贫僧差后,贫僧也就倦怠了。”

传道一事,哪位佛子去做都可以。

可镇守封印地这种苦寒事,却不是每个佛修都乐意过来的。

他拥有先天佛骨。

最大的责任就是净化邪魔。

留在这封印地相当合适。

衡玉用额头蹭了蹭他。

了悟被她弄得有些痒,忍不住笑起来,温声哄道:“不要难过,贫僧真的不在意。”

“我知道你不在意啊。”因为埋在他怀里,她的声音有些闷,“但这不妨碍我难受。”

了悟为她顺着发梢,说:“抱你回你的房间睡觉?”

“我都在你房间了,你还想让我去哪里。”

了悟轻叹了下,他似乎有几分无奈:“你已经完成内门任务,该好好去追求你的逍遥道,莫要再与贫僧多做牵扯。”

说完这番话后,他就觉得疲倦。

他甚至在想,这声音真是自己说出口的吗,他当真……对自己越来越残忍了。

衡玉笑:“你几个时辰前还在吻我,现在就说让我莫要再与你多做牵扯?”

了悟也觉得自己这番话站不住脚跟,他轻咳了两声,重新组织语言:“可是,春时穿枝拂叶游湖畔,单是想想,贫僧就觉得很美好。这封印地一年四季都是一样的景致,几乎寸草不生,唯一能够在这里生长的竹子总是显得病怏怏的。你看,我们完全就不是一路人,之前只是被内门任务和情劫牵绊在一起罢了。”

“你若只是单纯感动于贫僧的付出,便与贫僧继续纠缠在一起,日后总会后悔的。”

“我是那种会因为感动便委屈自己的人吗。”

衡玉推开他,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她声音轻缓而坚定道:“这段时日,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你还记得吗,以前听《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个黄梅戏,你曾问我,若梁山伯偏要勉强呢?那时候我笑话你,说难以两全,要如何勉强。”

“但现在,轮到我问,若我偏要勉强呢?我们完全不是一路人,若我偏要勉强呢。”

了悟被她看得喉间干涩。

他注视着她,过了许久,才说:“这样就够了。”

“什么够了?”

“……远远守着你,日夜在佛前为你祈祷,就够了。”

“以前得到的太多,初时贫僧很难满足。”

“……贫僧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彻底适应没有你的生活。”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开口说话时断断续续。

衡玉眨了眨眼,眼里有水色一闪而过。

这人以前可是被称作辩才无双、舌灿莲花,现在想要出声解释些什么,都这般艰难起来。

说到这里,了悟终于生出挫败,他苦笑起来:“况且洛主不要忘了,贫僧的情劫,要求贫僧必须勘破红尘。”

衡玉扯起唇角:“当时在秘境里,你不是告诉情女前辈,你要找寻另一条路度过情劫吗?而且据我所知,戒律院首座会怒而让你在大众面前受罚,也是因为得知你不愿用勘破红尘的方式度过情劫。”

了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都知道了吗?

“来找你之前,其实我想了很久。”衡玉眨眼,缓缓道,“最后我就想着,既然你不想忘了我,那我就再陪你走下去吧。”

“封印地苦寒,我也有自己的道要求取,我不喜欢长时间待在这里,不如日后我想你了就来这里陪你待上一两个月,你想我了就去找我,陪我逛逛这沧澜大陆,或者陪我在合欢宗里住上那么一两个月,再回来这里求你的佛,问你的道。”

“你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如何?”

这样的相处方式如何?

这样的相处方式,已让他魂不守舍。

只是,只是——

他张了张嘴,寻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洛主,你还可以抽身离开,去寻一位更适合你的道侣。他可以给你很多东西。”

“不会有别人。”衡玉微笑,“能有谁呢?了缘?迟?还是其他年轻一辈中的惊才绝艳之辈?不会有别人,一直都是你。如果不是你,那就算了,反正我是绝不可能将就的。”

“你没感受出来吗,了悟,你也是我的情与欲。”

了悟沉默了下。

他突然起身将她抱起来,放到床榻边上,蹲下身沉默着帮她脱掉鞋袜和衣服。

他蹲着看她,眼里渐渐亮起光晕来:“贫僧去接盆热水给你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