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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祁小狗(三合一)(1 / 2)

撕心裂肺的干嚎声,让病房里其他床位的病人纷纷侧目。

这个医疗所临时建立在震中区的空旷处,收容的病患都是刚从废墟中救出的灾民,基本都和家人失散了。

而吉川市本就高温的天气更是因为地震升高了两度,十月份的天能到三十六七度以上;

再加上灾民多床位少,一间病房里要放八到十张折叠病床,大家都闷在一间病房里,又没有空调风扇,难免伤痛难忍燥热难耐。

元幼杉所在的病房内都是女性,平时换药清洗相互搭把手,或是撩起长袖通通气,也不用那么忌讳。

结果紧随着中年妇人而来的父子俩,见附近的医生护士都行色匆匆没人管理,竟无视了护士的嘱咐,就这么大咧咧地站在门口往病房里瞅。

尤其是其中那个笑嘻嘻的小年轻,穿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夹着个皮包,伸着头挑着眉往其他病房的床铺上扫。

登时几个正抹泪闲聊的病人都停了话头。

最里头靠窗的年轻女孩儿一把扯了被子盖在身上,挡住腿脚,脸色一下就拉下来了。

一时间整间病房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趴在床头的中年妇人的哭嚎声。

嚎了半天没人接腔,那妇人拉着眼皮抬头偷瞅,一眼就和病床上的侄女儿对上了。

她说不出那是什么眼神。

一双含水似得瑞凤眼就这么静静睨着自己,登时让人想起庙里拜的仕女,也就是面无表情俯览着世人的哭笑喜乐,冷不丁让她打了个哆嗦。

忽然,那仕女图开口说了话,声音冷冷清清,带着些不耐:

“大娘认错人了吧,我家里没有亲戚,没事的话请出去,你们打扰到其他病人休息了。”

妇人一噎,讪讪道:“你看这孩子真会说笑,你怎么可能没亲戚呢,我是你小姨啊,你妈妈的亲妹妹!”

“一听到你们家这边地震了,我不就带你姨夫和你哥过来看你们,瞧瞧这孩子话说的,几年没见人都不认识了。”

元幼杉猜到了。

在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元幼杉’是一所高校的大四在读生,从小和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

母亲姓元叫海虹,生于这个副本世界的一处乡村,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因为生于困苦的年代,她又是夹在中间的老二的女孩儿,从小就不受父母喜爱,短吃少穿是常有的事情,还要做一家人的家务活。

尽管从小没上过一年学,但元海虹依然凭着自己的毅力,学了些认字和算数,做题的速度竟然比初中毕业的哥哥还快;

后来县城开了电影厂,她凭借出众的外貌和沉稳的气度,自己考进了电影厂当售票员,很是风光。

那时候大家都说她却是那一大家子里的最出众的,生得难得得好看,又有心气儿有骨气;

村里人都笑说老元家里飞出个金凤凰。

可就是在电影厂,也是元海虹苦难的开始。

她在卖票时遇到了一个温润儒雅的男人向她搭讪、求爱,在从未见过的俊秀和温柔中,很快她沦陷在了爱河。

男人告诉她自己单身,家在城市,父母是政府官员,以后一定会和她结婚,会为她构建一个小家庭。

然而当元海虹怀孕后她才知道,男人骗了自己。

他不仅年龄是假的还离过婚,还有一个满地乱跑的儿子,家里的双亲根本瞧不上自己的出身和背景,指着自己的脸说‘你个狐狸精勾引我儿子!’。

再加上当时她去做了孕检,发现怀的是个闺女,那男人一家更不愿意,要她在孕期五六个月把孩子流了,只有生了男孩儿才肯让她和男人扯证,还要给男人带孩子。

悲愤交加的元海虹一怒之下,拖着孕身和男人一刀两断,独身前往小县城生活,临盆前都在织纺品赚孩子的奶粉钱;

月子都没出,就得咬牙下地工作,不然奶水不够孩子就得饿死。

在那个年代里,未婚生子是会被很多长舌头嚼舌根的,更何况元海虹还是个长得漂亮的年轻女性,狭窄的巷子里什么难听话听不到。

可她依旧咬着牙,从底层的站货员到了货台里,又当上组长,一步步爬上销售经理又买了房;

她把出生时是个黑户的闺女,养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学生。

正因为记忆里的母亲是这样的,才让来到这个世界的元幼杉情感格外复杂;

这份浓厚到影响了她情绪的母爱,以至于她刚刚苏醒后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对元海虹安危的担忧。

这对从育儿袋中出生、再统一送到机械伊甸园养大的末时代人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而现在趴在自己床头哭泣的妇人,确实算元幼杉和元海虹的亲戚。

女人叫元海玉,是元海虹的亲妹妹,元幼杉的亲小姨;

只不过当年她们姐妹俩关系并不好,元海玉是家里的小女儿,从小到大做饭洗衣都喊姐姐做,更因为姐姐出色的相貌心生妒意。

元海虹未婚先育后,在当时那个农村很被人诟病,曾经夸赞她生得出众人又好的邻居们,都转过头去辱骂她讥讽她不要脸皮。

甚至于她自己的亲人兄妹,也动辄说她给元家丢脸。

其中骂得最难听最尖锐的,便是这位小姨。

在年幼的‘元幼杉’记忆中,仍深刻记得某次过年回乡时,这位小姨用力戳着自己的额头,大声说自己是孽种。

正是因为童年这样的经历太多,导致‘元幼杉’性子越来越内敛、沉默。

几次之后,元海虹干脆和元家的那些亲戚都断了联系,自己带着女儿在吉山市生活,逢年过节母女俩一起过也不孤单。

一直到元幼杉的意识来到这个世界,两家人都没再有什么交集,以至于第一眼她甚至没能认出这个扑在自己病床旁哭嚎的人是谁。

而后头站在病房门口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元海玉的丈夫,一个是她儿子。

许多年前结了仇不再来往的亲戚,逢年过节都没打过电话,如今吉山一地震,就拖家带口过来哭丧,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元幼杉本人的性格,也不像这具身体原先那么内秀胆怯。

她就这么定定坐在床榻上,冲元海玉扯了下嘴角,“小姨。”

而后便不再说话。

病房内再次陷入死寂。

元海玉抿着嘴心里不爽,暗骂这死丫头没点眼力见,自己亲小姨来了竟然连招呼都不打,眼珠子直挺挺瞪着人,让人心里打怯。

人也大变了样。

几年没见,脸生得跟个妖精似的,跟她那个没脸没皮的娘一样。

元海玉还以为病床上的,是当年那个被骂了被拧了也只会躲在妈妈背后,默默掉眼泪的胆小丫头,脸一板就要嚷起来;

她身后的小年轻连忙拉住她,冲她挤挤眼。

“妈,你没看到表妹额头上包着布呢,估计是地震的时候伤了头,而且大姨现在也不在她身边,她肯定心里难受。”

说话的青年是元海玉的儿子林洋,他唉声叹气着,眼神止不住得往病床上的少女瞅,心里也有些震惊。

他只记得‘元幼杉’表妹眼睛鼻子长得还不错,但每次一回去都垂着头含着胸,声音细得像蚊子,胆子估计连鸡仔子大都没有;

况且那个时候她还是个黄毛丫头,谁成想长大了,竟是个艳光四射的大美人!

曾经唯唯诺诺的眉眼间带着冷淡,那昙花一现的笑容,把林洋眼睛都看直了。

林洋又道:“妈你忘了咱来是干什么的了?不就是来照顾表妹和大姨的么!”

看着儿子挤眉弄眼的暗示,元海玉猛的回过神来,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生生按捺了火气,脸上又挤出一丝笑来,温柔得瘆人。

“大洋说得对,丫头啊,你妈呢?这都过去一天了,她是不是……”

“哎呀妈你别问了,表妹现在哪能听得了这个,你在路上不是买了鸡汤么?赶紧拿出来给表妹压压惊。”

“对对,我还专门给你弄了鸡汤呢,还热乎得很!”

听着这母子俩一唱一和,元幼杉骤然蹙了眉,心里生出一股不耐。

她没什么和人虚与委蛇的经历,更懒得和这家人交涉,“多谢你们一家子来看我,没什么事的话还是请你们出去吧,这里不是公共场所,病房里这么多受了伤的人还要休息。”

她冷声说完,元海玉心头的火气‘腾’得冒了上来,又被身后的刘洋一把扯住。

他笑眯眯道:“表妹现在心情不好,我们就过明天再过来看你,我看旁边不远处有个临时招待所,表妹你要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就来找我们。以前咱们虽然没多走动,但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又受了伤家也塌了,我们这些当亲戚的怎么能放着你一个小姑娘不管。”

说完,他身后的老头也呐呐点头,视线却有些瑟缩,不太敢看元幼杉的眼睛。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元幼杉经历了三个世界,见的各种人和玩家不尽其数;

哪怕林洋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眼底的算计还是太浅显了。

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的元海玉已沉不住气,脸上的笑有些扭曲,撇撇嘴道:

“你表哥说得对,真是不懂人情世故,我们这一大家子赶老远来照顾你还板着张脸。你妈不在了,过几天等你从招待所出来了,不还是得靠我们一家子照顾?”

说着,她又看了一圈周围病床上的人,“我们家这妮子还是大小姐脾气呢!”

任凭她怎么说,元幼杉都是那副懒得搭理的样子,更是让元海玉忍不住跳脚。

直到被林洋拉出医疗所,走在有些破碎的道路上,她破口大骂着:

“我呸!你看那个贱蹄子的样,当真以为老娘想来看她这张脸,还敢跟老娘摆脸子!这一家丢脸的货色活该倒霉!”

“我看啊她妈肯定是被压死了,她怎么就这么好运,跟她妈一起去了咱们还能多拿一分补助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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