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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煤老板的品味 5w块钱对于她来说,是……(2 / 2)

沈佳儒微微眯起眼,看了一会儿,又整体扫视这幅画的配色,忽然嘶一口气,疑惑的皱起眉。

……

接下来的几天,华婕的画从寡淡干净的几乎无味,逐渐有了变化。

她像重新回逆成一张白纸,然后又小心谨慎的在白纸上,铺上一层又一层的颜色。

一张画一张画的蜕变,给自己的画填上一件一件的衣裳。

周六下午时,华婕的画又有了色彩。

只是那些从后世名家大师那儿学来的大片留白风格不见了,特色的治愈强迫症的规律点划笔触也不见了,那些每幅画都不一样的刺激风格尽全神隐。

可曾经惊叹沈佳儒的大胆配色却回来了。

周六下午,华婕开始画一幅雾凇的特写,她没有再转换视角去画雪原或山庄,而是盯上了房檐边伸展出来的挂了冰晶的雾凇枝条。

一张38.9*54.6cm的4开大画,她的构图主体却是一枝只有17厘米的枝条。

她开始构图的时候,沈佳儒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用铅笔细细勾勒出覆盖了一层雪,又包裹上一层冰的每一根松针。

不像之前画开阔的风景画那样简单用铅笔定点就开始泼洒,这一次她草稿勾的很细,甚至将被放大的冰滴中的光影细节和冰内结构都画出来了。

然后,她又在每一个冰晶中,勾勒出了自己的轮廓。

那个对着它苦苦作画的人,那个将与它对视十几个小时的人。

不同形状的冰晶中,少女的脸有不同的变形。

有的鼻子好大,有的眼睛好大。

数个自己映在冰晶中,每一个都是专注画画的人。

打好稿子,她开始逐层上色。

忘记了那些被她背下来的各种画风、笔触,她也忘记了所谓的笔触,所谓的画风。

只是盯着自己看到的那枝头,想着将它画出来,将自己脑海中勾勒的画面落在纸上。

那些曾经她背下来的笔触和画风,乃至配色,逐渐被打散,被融合,被消化,渗透入到她的每一笔中。

像进食,咀嚼碎了,咽下去,能吸收的,变成营养,成为她。不能吸收的,排出体外,被遗忘。

华婕就是一个再活一世的人,那些她看过的学过的无法忘记,又何必非要忘记。

枝条后的中景开始模糊,远景化成烟,糊成相融的水渍,渗入纸张。

近景的雾凇纸条,每一根好像都一样,又都有不同的色彩。

每一个冰晶里都有一个她,却每个她都不一样,模样不同,色彩不同,使用的水彩技法也不同。

她从刚与沈佳儒聊天后的谨小慎微,又慢慢变得舒展。

丢弃一些想要炫耀的自己曾学会的东西,将全副精力集中在画中,不顾笔触,不计风格的去画画。

画成后,它又自有了风格,从她的大脑和手下独立出来,变成了一幅似乎有灵魂的画。

近景的细节,勾勒的纤毫毕现,中景和远景省略到什么都看不清。

可雾凇的冰晶里,不仅映出了那个苦哈哈一直画一直画,充满恐惧又满满勇气的画者,也映出了远处的雪原和山影。

这幅画好像是个特写,是个冬日的微缩,但细看之下,它又呈现出了冬日雪原上的全部风景,甚至是躲在温暖室内怕冷的人。

周日上午,沈佳儒再次站在这幅画前,看着这幅少女从昨天画到今天的水彩大幅。

他脸上沉静的表情开始松动,几分钟后,他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他的谈话敲醒了她,但没有吓退她。

近景的细腻温柔,与远景的大气果敢,仿佛正是身边的少女。

她正抹掉过去的粉饰,揭开自己,重新向画笔和画纸张开了自己。

最真实的她自己。

她没有被他的话搞晕,没有因为他的话愤怒,她记住了他的话,正视了他的话。

但也没有被他吓到。

他仿佛在画中看到了茁壮成长的少女,迎着太阳,直面风雪冰霜。

“就选它吧。”沈佳儒说。

“什么?”华婕转头疑惑。

“你去参赛的作品,就选这一幅吧。”沈佳儒转头对上她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

沈佳儒微笑着等她因为他的话、因为他话里的认可而感动,然后乖乖点头,红着眼眶应是。

她熬了这么几天,终于画出这么一幅来,她心里一定十分十分期待他的认可吧。

此刻听到他的话,一定满满感慨吧?

甚至胸腔里发酸,想要流眼泪发泄这几天集训,撕掉自己,又重新生长皮肉的苦痛和不容易吧?

来吧,望着老师的眼睛,哭也没关系。

他会夸夸她,会如最恰当的长者般拍拍她的头。

结果,华婕并没有应声。

她抿了抿唇,认真思索后,恳请道:

“老师,我家里还有好几幅画,虽然是之前画的,虽然仍有没褪掉的匠气,但我也挺喜欢的,能不能下周我一起带给您,您再选选?”

“……”沈佳儒梗住。

缓了半天,才应道:“好。”

华婕微笑仰头,“谢谢老师。”

声音甜甜的。

没有露出痛苦而隐忍的沧桑表情,也没有哭。

沈佳儒叹口气,唉,孩子的耿直,常常刺痛他这个中年人的复杂。

……

……

房同林在自家的度假山庄另一个独栋小院里,招待了做煤矿生意的朋友乔百万。

这个年头实业正蓬勃发展,煤矿生意扎实的要命,有个矿就像有个聚宝盆一样,哗啦哗啦招财。

乔百万这几年身家连年增长,虽然看起来人仍然憨憨的,一副老农相,但实际上兜里沉甸甸的比那些穿西装开靓车的还有钱。

房同林馋这一块生意馋的不行,但自己生在大兴安岭西边,国家地图鸡冠子上,连煤矿边都摸不着。

搭上乔百万,才算看到点希望。

整日里琢磨着自己出点钱押个矿,让乔百万帮看着,帮安排了旷工开采,到时候销售上自己在东北这一块儿开拓市场,收益跟乔百万分。

这个生意谈了好久,他跑去山西找乔百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终于赶在年前,对方愿意来东北看看,前一周乔百万跑去几个大城市去考察市场,昨天终于约到山里来,一边度假,一边谈。

乔百万脸上总是挂着憨笑,瞅着格外朴实,但自始至终也没给房同林一句准话。

简直像个雷打不动的石佛,憨笑就是乔老板的保护色。

周日早上时,房同林仍凑到乔老板住的小庄子里,厚着脸皮跟乔老板一块儿吃早饭。

左扯一句右扯一句,就想再拐回一起合作创业上,偏偏乔老板总是能笑着四两拨千斤。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要去另一个独占一隅的小庄子里,去跟沈老师的学生买画。

一直没怎么吭声的乔老板忽然挑高了眉头,一向雷打不动的憨笑面具,忽然有了一丝裂缝:

“沈老师?不会是归隐北方小城的沈佳儒沈老师吧?”

“诶?你也认识沈老师?”房同林有些讶异,他这样做高端旅游山庄,专门服务富起来开始觉醒旅游度假欲望的有钱人的山庄主人,懂得绘画这种高雅艺术还是很正常的。

一个煤老板居然也知道沈佳儒,这可就有点让房同林吃惊了。

乔老板又扯唇笑笑,干这行也很多年了,钱赚的虽多,却总是被人认为是老农暴富,身边因为财富而凑过来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流露出对暴发户的固有轻视态度。

他是个追求实惠的商人,对于这些人时不时流露的优越感,总是憨笑着带过,好似没有丝毫察觉。

“6年前我竞标想买沈老师的一幅画,可惜失之交臂。”乔老板放下筷子,不自觉坐直身体,笑着问:

“他现在就住在你的山庄吗?能引荐我认识下沈老师不?”

“啊,下午沈老师就要走了,我正好约了一会儿过去他那儿……”房同林给乔老板倒了杯草原奶茶,殷勤讲话间,脑子一直在转。

“不过沈老师一向很排斥跟陌生人打交道,我也是耗费了好大心力才跟沈老师搭上一点点关系,很多年前买过他一幅小画,真画就挂在主院里,影印品挂在了沈老师现在住的那个小庄子。

“我千请万求才让沈老师松口,答应将徒弟的一幅画卖给我,今天上午我去从他四个徒弟的画里选一幅。

“乔老板要见的话,我得提前跟沈老师打个招呼,看看他那边方便不方便。”

乔百万一听房同林的话,就知道对方是在坐地起价,于是又软坐回椅子,挂回憨笑。

有时候,你在商场,不能有一点真性情表露,不然就有人见缝插针的利用你的那点‘真’,从你身上谋利。

他没第一时间接茬,只笑看着房同林,一边喝茶,一边等待。

他心里其实非常非常渴切见见沈佳儒,却不愿再在房同林面前展露这欲望。

终于,他耐着性子赢得了主动权,还是房同林率先忍不住,开口道:

“乔老板,您看之前我跟您说的一块儿开个矿的提议,不知道您这边有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想法?”

房同林先开了口,乔百万便翘着二郎腿,憨笑着矜持的继续绕弯弯,拉扯的房同林肝火上升又无可奈何,才慢条斯理松了口:

“正好我又看中了几个矿点,准备开挖。你如果真的感兴趣,就跟我一起去一趟山西,我可以让你任选一个入股,出不出矿,出多少矿,就看财运。”

“好啊!没问题,这次您回去,我就跟着一块儿吧?”房同林瞬间眼睛放光。

乔百万微扯唇角,憨笑着看他。

“啊,沈老师那里,你放心,我这就去跟他商量商量,无论如何一定让你们坐到一块儿喝一壶茶。”房同林拍着胸脯保证。

“啊,这次沈老师的学生是来写生画画的?”乔百万反问。

“对,正好他需要一个暖和的地方,画一画冬景,就想到了我这里嘛。”房同林笑应。

“沈老师这次没画画?”

“他没有,他的四个学生倒是画了不少。”

“沈老师愿意放一幅学生的画给你买啊?”乔百万抿了一口咸咸的草原奶茶,挑眉问:“一幅多少钱呢?”

房同林品出来对方似乎有意买沈老师学生的话,立马警惕起来,担心他打的是自己那个名额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