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是没看见我,还是想装作不认识?”(1 / 2)
晚上七点, 天色晦暗,晚霞从天际抽走最后一丝光亮。
荒废已久的旧工厂掩在一片杂乱无章的荒草地里。
一辆红色的法拉利静静泊在工厂前头的空地,半只车身被黑黢黢的树影笼着。
车子旁边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朱茗璃缓缓将车停靠在路边, 皱眉推开了车门。
“来早了,”江瑟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有差不多一刻钟呢。”
朱茗璃环视一圈, 随即将目光落在前面那间废工厂,冷着脸道:“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来都来了, 难道还要换地方吗?”江瑟扬了扬手里的钥匙, “进去吧。”
朱茗璃没动,迟疑地看着江瑟。
这是十六岁的岑瑟被囚禁的地方, 囚了三日。
寻常人对于自己受到伤害的地方怎么敢再回来?
还是这样一个乌漆嘛黑、黑灯瞎火的夜晚。
见身后那人迟迟没跟上来, 江瑟也不急, 慢悠悠地打开那把生锈的锁, “吱呀”一下推开了工厂大门。
“过来吧,我都没怕,你怕什么?”她回眸看着朱茗璃, “当初是我被关在这里又不是你,你这是心虚还是害怕?敢做不敢面对?”
朱茗璃冷冷一笑。
从小到大,她这把嘴比谁都刻薄, 偏偏她成日戴着张端庄温雅的面具,别人都看不到她这一面。
她快步上前,高跟鞋踩得“笃笃”响。
这是一间电子厂, 厂子里没掌灯, 除了几台锈得不能再用的仪器, 便只有空空荡荡的黑暗。
唯一一点亮光还是穿过树影从窗户透入的月色。
“工厂里面有两间办公室, 我带你参观一下当年我待过的那一间。”
像是一位正在招待客人的主人, 江瑟不慌不忙地将朱茗璃往里面引。
朱茗璃站在一台仪器旁边,望着角落那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脚跟生了根似的,迟迟没挪动。
直到江瑟又回眸看一眼,才深深吸一口气,三步并两步过去。
这一口空气吸进肺里,险些要咳嗽。
沉闷的满是细小灰尘的污浊空气隐隐掺着点怪异的气味。
这厂子死过人,就在江瑟要带她去的那个屋子里。虽然后续有清洗过,但在这样的夜里,很难不把这些怪味同死人的气息联系在一起。
朱茗璃的脚步声抵达办公室门口时便生生顿住。
她不想进去。
“可以开始了吗?印麟身边那位新朋友是你安排的吧?赵zhi?”她顿了顿,努力压下肺里的痒意以及遍布全身的寒意,“你这是非要把印麟扯进来我们的事里?”
江瑟没急着回答她,顾自往房间里走。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坐着聊。放心,这里虽然死过人,但没闹过鬼。我还希望能闹鬼呢,当年那两个绑匪我还没同他们算账就死了,要是真能化作鬼,我指不定能让他们永不超生。”
她说着便在墙角慢慢坐下。
旁边一堵发黄的墙豁了个巴掌大的圆孔,应当是当年用来装空调开的洞口。
白惨惨的月光从洞口斜入,直愣愣照向江瑟的面庞。
她那双清幽乌沉的眸子静静望着朱茗璃,红润的唇弯出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面色白得像一捧雪。
“当年我就是躺在这里的,”江瑟唇角含笑,一字一顿地说,“躺了三天。”
“岑瑟。”朱茗璃下意识环起双臂,说,“当年害你的人不是我,是傅韫。”
“知道,所以这不是来跟你谈合作的事儿吗?”江瑟说,“要是在外头你喊我‘岑瑟’,我肯定要矫正你的称呼,毕竟我现在叫江瑟。不过在这里——”
她拍拍身边布满灰尘的地板,笑说,“在这个房间,你的确可以叫我‘岑瑟’。进来坐着说,站着多累,你那地方也脏,当初第一个绑匪就死在你站的那块地板。赵志成将他杀了后他还有一口气,一路爬到门口才咽气的。”
也不知是那句话戳动了朱茗璃,她捏紧手里的包包走进房间,咬牙在江瑟对面坐下。
那股怪异的布满细尘的气味更重了,她没忍住咳嗽两声。
江瑟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地说:“傅韫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当年的事儿,傅韫只是要我想个办法让你在某一天出现在油画院。于管家是他的人,你家那管家曾经在你祖父病重时偷卖过一些小古董,被傅韫人赃并后,同傅韫卖了不少你们家的消息。至于绑走你的那三名绑匪,我并不认识。后来才在傅韫嘴里听说过一回赵志成的名字,他说赵志成死得好。”
朱茗璃看着江瑟,“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当年就算我没弄坏你在展示厅的画,傅韫也会有别的办法将你引去油画院。他说他找人绑走你是为了给我出气,但你信吗?”
“不信,可你当年信了对不对?”江瑟笑笑,“别把你自己说得那么无辜,比对你的逻辑,就算当年你没给傅韫做帮凶,你也会想方设法害我,就像那杯加了料的红茶不是吗?我们俩虽然从小看对方不顺眼,但我还真没想到你会不顺眼到想要毁了我。”
朱茗璃垂下眼睑,很快又抬起眼,说:“傅韫才是真正害你的人,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谈合作么?”
“是啊,但你似乎一点忏悔之心都没有,害了人还不许别人说?”江瑟身体往前一倾,挑着眼皮微微一笑,“要不你在这里躺三天试试?还是你想让你弟弟替你试?”
“岑瑟!”朱茗璃咬紧了后槽牙,“我弟弟是无辜的,你已经毁了他的前途。”
“你弟弟无辜,十六岁的岑瑟就不无辜吗?还有你弟弟的前途难道不是他自己毁的?你是不是准备把你弟弟藏起来?”江瑟笑出声,“没用的,当年赵志成离开啤酒厂后藏了几年,最后都被傅韫设计弄死了。你真以为那起绑架案我是唯一的猎物吗?赵志成也是。”
她说着从手边的包里拿出一沓资料,丢到朱茗璃脚边,说:“张开眼好好看看他手里沾过多少条人命。”
纸张砸落在地面溅起一大片灰尘,朱茗璃呛了几声,忍住徘徊在胸腔里的恶心感,打开手机的电筒,快速翻阅起这些资料,越看越心惊。
江瑟欣赏着朱茗璃渐渐发白的面色:“傅韫比你以为的要可怕,他连亲舅舅都下得了手,一个未婚妻的弟弟算什么?你不知道吧,你弟弟对傅韫的过去还挺好奇的,听到别人提起柏县提起啤酒厂,问得可多了,要我给你看看他当时问了多少傅韫的事儿吗?别说你弟弟了,就连你,都是半只脚踩在棺材里而不自知。”
朱茗璃慢慢放下手里的资料,安静半晌,她咽了口唾沫,缓下声音说:“你别把印麟扯进来,你找我不就是为了傅韫吗?说吧,想要我怎么做?”
江瑟静静看着她被手机电筒照亮的眼睛,笑了一笑,说:“当然是做你最擅长的事。”
朱茗璃不解:“我最擅长的事?”
江瑟轻轻笑一声,从包里拿出一听印着“嘉土”二字的啤酒放在她面前,说:“傅韫爱喝的啤酒,尝过没?没尝过拿回去尝尝,这是我专门给你跟傅韫准备的订婚礼物。至于你擅长的事儿,我又不是你,当然没你清楚了,回去边尝这瓶啤酒边好好想想你最擅长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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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新禾府的路上,北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闪电起伏于黑夜的脊背。
雷声低低嗡鸣。
江瑟到家后便进去浴室洗澡,洗了大半个小时,确定身上一粒灰尘都没了才披着浴袍出来。
她头发又长了一截,湿漉漉地挂在胸前,水珠从发梢滚落,没入浴袍。
这场春雨下得缠绵,雨水在窗玻璃蜿蜒流淌。
思绪下意识放空。
再回神时,目光不自觉瞥向床上的官皮箱。
她没点过香。
这沉香郁馥浓郁,敞一敞箱盖,香气便藏不住。
江瑟走过去打开箱盖,清浅的香气攀在空气里慢慢钻入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