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2 / 2)
容舒失笑。
能从容涴嘴里听见这样的话属实是稀罕。
“成。”容舒笑笑,道:“我若是受委屈了,便来寻你撑腰。”
容涴轻嗯了声,高抬着头,快步出了漪澜筑,那匆匆逃离的身影总带了点儿落荒而逃的意味。
二月廿八,容涴正式从清蘅院出嫁,容老夫人、容珣与沈氏坐在上首,容涴给三人磕头敬完茶后,同裴姨娘郑重拜了一礼便在众人的喧闹声中出了侯府。
上花轿时,容涴眼角泛红,只是想起前几日自己对容舒说的那些话,又抿抿唇,压下了泪意。
那夜设在蒋家的喜宴,沈氏没去,容舒也没去。
母女二人在清蘅院拾掇着东西呢,沈氏明儿便要回鸣鹿院了,承安侯府她是一刻都不愿多呆的。
回来这半个月,容珣来了几趟清蘅院都被沈氏冷着脸送走了。
容珣倒不是为了银子来,他自来不大管庶务,沈氏说不管是当真一概不管,如今荷安堂与秋韵堂的开销都得从老夫人的荷包里掏。
都说由奢入俭难,老夫人三番两次遣人来叫沈氏去荷安堂,沈氏都拿身子做借口推脱了。
老夫人气归气,可先前正值容涴要出嫁的档口,倒是没敢大闹。
“明儿阿娘回去鸣鹿院,把门一关,祖母便是想找您也找不着。”容舒笑着道:“就该让她们过过清贫日子,真当阿娘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沈氏戳了戳她的额头,道:“就你嘴贫,我明儿回鸣鹿院,你也快些回梧桐巷,免得允直要念着你了。”
自打上回顾长晋与容舒去了趟鸣鹿院后,沈氏是认定了小两口是两心相悦了的,这才催着容舒回去。
容舒自是不愿意留在侯府,明儿便是三月初一,与顾长晋说的日期已是差不离。
会试一张榜,顾长晋去了都察院后又要忙得不着家。
她早些回去梧桐巷,还能早些去顺天府把官印给盖了。
思及此,容舒便抱着沈氏的手臂,撒娇道:“女儿过段时日去鸣鹿院找阿娘,阿娘不许赶我走。”
沈氏好笑道:“赶你作甚?要来便来,最好挑允直休沐那日一起来。”
容舒笑笑着不说话,心想到得那时,她与顾长晋已是一别两宽了。
……
容涴出嫁的第二日,两辆华盖马车同时离开了麒麟东街。
明儿会试便要放榜,每年一到放榜那几日,上京的各部衙门都要提起十二分的心,谨防有举子闹事。
容舒本以为今日要见不着顾长晋的,殊料才刚回到松思院,顾长晋便来了。
容舒心知他这人素来是无事不登松思院,此时来大抵便是因着和离的事,忙让张妈妈几人下去。
待她们一走,顾长晋便从怀里摸出和离书,对容舒道:“容姑娘不必亲自去顺天府,我已去寻了朱大人,这和离书已盖上了官印。”
顺天府里的人因着许鹂儿一案,上至府尹朱鄂,下至衙役门房,俱都对他十分友善。知晓他要和离,少不得要劝容舒几句。
她,大抵不会喜欢。
顾长晋不想如此。
是以,他昨儿亲自去寻了朱鄂。
朱鄂虽有些讶异,但也不开口劝。
只问了一句“可想清楚了?”便盖上了顺天府的官印。
容舒不知这其中的周折,只当顾长晋是与她一般,急不可耐地想要结束这段错位的姻缘。
和离书一式两份,她接过顾长晋递来的文书,屈膝行了一礼,温然笑道:“有劳大人拨冗走这一趟,我明儿便会离开梧桐巷,这屋里的一应用物自会有人运到鸣鹿院去。至于大人的聘礼,我俱都放在兴平街的铺子里了。”
她说着便从一边的百鸟朝凤六合柜里拿出个木匣子,道:“这是兴平街那间铺子的房契与钥匙,这铺子是我给大人与闻姑娘喜结连理之时所备的贺礼,房契上已落了闻溪姑娘的名。过往种种,皆我之过失,容舒在此,多谢大人与闻姑娘包涵。”
容舒离开这梧桐巷便不会再回来,待得哪日顾长晋与闻溪大婚时,她大概已经离开了上京。便是不离开,她定然也不会来。
即是和离了,那便谁都别去打扰谁。
今儿这铺子即是贺礼,也是容舒给闻溪的歉礼,顾家不是多有家底的人家,一个女子不管成没成婚,都定要有点银子傍身。
只闻姑娘……兴许也不会想要这铺子,她思忖了片刻,又道:“若闻姑娘不喜管铺子,这铺子顾大人与闻姑娘自可随意处置,便是捐出去,也是善事一桩。”
顾长晋注视着她。
她大抵不知,她这人委实是藏不住情绪。
当他将和离书递与她时,她神色中那一瞬的解脱与如释重负压根藏不住。
就好似这桩婚姻成了她的一个枷锁,如今枷锁掉了,人便也松快了。
和离书递出的那一刹那,压抑了许多日的情绪再次卷土重来,那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
顾长晋很明白,一旦和离了,他与她自此缘尽。
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想同她说,他没喜欢过闻溪,也不会同闻溪成亲。
只这些话到了嘴边,理智在瞬间回拢,他猛然间闭了唇。
知她对闻溪心存愧疚,顾长晋接过容舒递来的匣子,低声道:“多谢,容姑娘放心,闻溪不会有事也不会怪你。”
如此,她总该不愧疚了罢。
他的声音压着,听进耳里似是有些不耐,容舒抬眸看了看他,见他神色如常,心道他莫不是近来公务繁忙累着了。
思及此,她便温声道:“会试马上便要放榜,大人想是忙得紧的,此事既已了,容舒便不耽误大人的时间了。”
这是在逐客了。
顾长晋颔首,出门之时,大抵是握得太紧,掌心被那匣子一角硌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