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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2 / 2)

偏他就跟没事人似的,路捕头一开城门,他立即策马往酒肆来,就为了确认容姑娘的安危。

常吉瞧他那模样,还当主子这次终于忍不住要同容姑娘表明心迹了。

可方才容姑娘的脸色明显不大好,莫不是主子说了甚不好听的话?

他跟椎云都担心着主子的伤势,却迟迟不敢进去酒肆,生怕坏了主子的事,可瞧瞧人容姑娘的脸色,哪儿有半点女儿家被人表明心迹的羞赧?

常吉下意识便觉着自家主子定然是又做锯嘴葫芦了。

他就说,铁树开花哪有那般容易!

他这厢正胡乱猜测着,一抬眼便见顾长晋从酒肆推门而出。

“主子。”常吉觑着顾长晋的脸,“容姑娘可关心主子你的伤了,特地叮嘱属下送你去医馆找大夫看。”

顾长晋从酒肆出来后便一直半阖着眼,听见这话方缓缓抬起眼睫,看向椎云,道:“你去跟着她,落烟不在她身边,莫让她出事了。”

椎云心思比常吉细,目光在顾长晋青白交加的脸转了圈,便道:“我立即就去。”

顾长晋淡淡“唔”了声,牵过常吉手里的马缰,翻身上马,道:“我回去同梁将军通报一声这里的情况。”

常吉刚想说七信公公已经派了人去,顾长晋便已经一夹马腹,策马便往城门去了。

常吉赶忙牵过另一头马,正要上马,忽又听“嘭”地一声响——

循声望去,那躺在地上的男人,不是自家主子又是谁?

常吉:“……”

容舒是在回城隍庙的路上,才发觉她的衣裳沾了一大片血迹。

这是顾长晋的血,大抵是在他抱她那会沾上的。

酒窖光线昏暗,她也没瞧清顾长晋身上的伤究竟有多重。

想起他烙铁般滚烫的手掌,以及他那炙热的呼吸,容舒脚步不由得一缓。

她到这会都想不明白他对她的喜欢因何而来。

前世她在他身边朝夕相对了三年,他都不曾对她动过心。这一世他们相处得那般少,他甚至还不了解她是个怎样的人,为何会对她动心?

分明不该如此的。

她着实是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牵扯了。

罢了,等沈家的事处理好,她便是回去上京也不会久呆。只要离开上京,她与顾长晋想再碰面都是难事。

思忖间,她人已经到了城隍庙。

只她前脚才刚踏进城隍庙的庙门,常吉后脚便跟了来,背上还背着个不省人事的人。

“容姑娘!主子昏过去了,劳驾姑娘赶紧找个大夫来!”

他这一嗓子立时便招来了不少目光。

城隍庙这会人多着呢,连路拾义都受了点皮肉伤,正拿着瓶外伤药处理伤口。

听见常吉的话,他从大殿走出,拧眉道:“快把顾大人送进来,昭昭,你看着顾大人,我现在就去请牟大夫。”

牟大夫是扬州城最有名的大夫了,这位大夫年岁大,等闲不坐堂看病的,也就路拾义同他关系好,这才能将人请过来。

容舒先前在酒肆早就知晓顾长晋受了重伤,眼下又得了路拾义的嘱托,只好留下,让落烟拧了好几条帕子交替着给他擦拭额头。

等牟大夫来了后,她正要功成身退,却被常吉堵住了路。

“容姑娘,主子您是知晓的,等闲不让人喂药,眼下也就您能喂得进药。”常吉一脸哀求地望着容舒,“椎云已经去煎药,等药好了,就耽误您一刻钟的功夫喂个药可好?方才您也听牟大夫说了,主子这次伤得极重,这两日务必要将这高热压下去。”

牟大夫的话容舒自是听见了。

若顾长晋今日不曾同她说过那些话,她二话不说便会应下。这位大人是为了守护扬州受的伤,想来任何一个大胤百姓都不会袖手旁观。

可现在……

容舒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斟酌片刻后便道:“你与椎云若是喂不进药,再来寻我吧,我也不一定能喂得进。”

常吉眉开眼笑道:“若您也喂不进,那这世上便再无人能喂得了主子吃药了。”

容舒微垂眼,淡淡道:“我到隔壁的小偏殿清点一下药材,你若是有事,便到那里寻我。”说着,头都不转地离开了。

常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转头便去找椎云,道:“你说主子忽然昏迷,同容姑娘有关吗?”

椎云拿着蒲扇,专心地对着药炉煽火,吊儿郎当道:“主子的事你莫要管,你管也管不出个所以然来。”

常吉何尝不知这个理?

长长叹了一声,道:“我方才背主子过来时,主子大抵是梦呓了。你可知他在我耳边说了甚?”

椎云吹走药炉下的火星,漫不经心道:“说了甚?”

“他说,容昭昭,再等等。”

再等等。

椎云动作一顿,与常吉对视一眼。

他们是自小就陪在顾长晋身边的人,多少猜到了顾长晋嘴里这句再等等,等的是什么。

常吉抽走椎云手里的蒲扇,边细心地煽着火,边道:“你还记得主子十四岁那年,问过我们的话吗?”

椎云怎会不记得?

那一年,他们一同出去外头执行任务,主子问他们:“你们的主子是谁?徐馥还是我?”

主子身边的长随最开始共有五人,有一人为了救主子死了,还有一人背叛了主子也死了,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人。

六邈堂对容姑娘的态度他们并不清楚,只是主子明明喜欢容姑娘,却宁肯和离也要让她离开梧桐巷,想来就是为了防止徐馥对容姑娘下毒手。

主子说的再等等,便是等他铲除了徐馥还有她背后的那些人。

只是要等多久呢?

若是容姑娘等不到,嫁人了呢?到得那时,主子又当如何?

容舒在偏殿忙完后已是一个时辰后。

她这厢才刚闲下来,常吉便已经端着一碗药过来了,一脸谄媚地望着她道:“容姑娘,药煎好了。”

容舒默了默,心里微微一叹,接过那碗药便去了大殿。

城隍庙的大殿放了好几张木架床,专门用来给伤重昏迷的人用的。

此时顾长晋就躺在上头,冷玉般的脸透着一股子灰败之色,若非他眉头微微皱着,差点要叫人以为这是一张死人脸了。

常吉将顾长晋扶起,道:“主子,药来了。”

容舒搅了搅瓷碗里浓稠如墨般的药汁,舀了一匙羹,喂到顾长晋唇边,可这男人的齿关紧紧闭着,跟蚌嘴似的,压根儿撬不开。

容舒想起了什么,顿了顿,便缓缓道:“大人该吃药了。”

话音儿才坠地,那男人齿关一松,匙羹里的药汁顺顺利利地灌了进去。

在常吉叹为观止的目光下,容舒只花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将药喂完。

对于顾长晋只喝她喂的药这事,她曾经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现在她好似有些明白了。

是声音,他认出了她的声音,这才松了齿关。

容舒望着男人紧闭的眉眼,一时有些困惑。

她第一次给他喂药是在回门那日,那时他们只成亲了三日,他对她甚至还带着点儿提防,丝毫谈不上喜欢。

为何那时他就肯喝她喂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