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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狼烟未定君辞去(2 / 2)

“子骁,我只等你一刻,若不然,让开。”

知道现如今京中绝无一人是他的对手,穆子骁咬牙,撕下一条衣角绑住发麻的手腕,正欲提枪再战,忽然身后一声沉重的木门移动声音传出。

北来的匈奴首次自门中窥见天下最为繁华的帝都盛京,一时间呼吸发沉,驾下马匹不断摩挲地上沙尘,正待门中又有何骁勇之人出阵一战时,却见一方单薄身影,身上乌金虬蟒披衣,清艳眉目,迤逦行出。

“穆统领,回去疗伤吧,此处有我。”

她说完这句话,抬头对上苏阆然的目光,眉间神色,一如先前无数个深夜里待他凯旋而归一样。

“你一个人?”苏阆然沉默许久,问道。

“对,就我一个人。”

陆栖鸾环顾四周,轻声说道:“和我对弈的人那么多,我以为叶扶摇是最后一个离席的,没想到,你却坐在了我对面。”

“……”

“苏阆然,你知不知道,我这儿。”她指了指心口处,笑得毫无温度,“现在像是要死了一样。”

城上朔风骤然透甲入骨,好似未战先偃的旗鼓,强撑着一口看似坚毅的气苟延残喘。

苏阆然闭上眼,道:“我所作为,并非你所想。”

“我知道,可我不领情。”

……口里既然说着那么绝情的话,又为什么,你那么难过?

好,很好,他现在大约是同她一样的心情了。

“做权阀不好吗?”

“不好。”

“即便仍然有人会非议你我?”

“至少那时候你我还没离心。”

周围的喧嚣越盛,心却蓦然静了下来。

远处的匈奴军师见苏阆然久久不动,皱眉问向身侧人道:“那女子是……”

有人答道:“多半就是这东楚女侯。”

匈奴军师隐约觉得事态不妙,高声道:“东楚陆侯,若是为答谢我大军千里迢迢前来支援贵邦,不妨让我等入城一谈可好?”

“敝邦甫经战乱,只容得下凯旋而归的军士,而非外客,还请见谅。”

匈奴军师从未见过竟有女人在阵前如此不客气地说话,奇道:“可眼下你东楚大门紧闭,连我都替东楚的将士心寒。”

陆栖鸾目光扫向出城奋战的东楚军阵,道:“众军既守国门功成,可入城归家矣。”

此言一出,甫骚动不断的军心骤然一定。

只有匈奴军师仍不信,嘲道:“恕我异邦客见识短浅,陆侯既未出示虎符,如何调军?”

“哦?你莫不是以为,我东楚的男儿只认虎符这一件死物吧。何况,纵然是另一半‘虎符’,也非如你所想,奉劝恶客,收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话音落,匈奴军师愕见苏阆然正回头望着他,心头骤然一寒,浑身冷汗俱下。

“军师,这——”

“楚军既不愿倒戈,我等疲军在此胜算不大,若强行攻城,又唯恐得罪了王……还是回去慢慢商议吧。”

楚京五扇内城大门俱开,周围军士安然入城,陆栖鸾轻吁一口气,抬头看向苏阆然。

“匈奴虽暂退,但狼心不死,必有异动,你……”

“我去边疆。”

……他要走了?

陆栖鸾一瞬间失神,随后又知道这是她选择后必然的后果,握住他手上的缰绳,道:“多久?”

苏阆然轻轻摇头,因染血而发烫的手覆在她手背上,让她松开来。

“起风了,你回去吧。”他俯身,道:“山河有我。”

终于,都走了。

最后一个,走得让她哑口无言。

……

天下抵定是什么时候,陆栖鸾从来没想过。

只不过忽然有一天,批完桌上最后一张奏折时,她蓦然发现,手头没有事情做了。

绝大多数事务有条不紊地分给了许多人去做,贪官污吏有人盯着,作奸犯科有人惩治,就算是外患来犯……也有人挡。

“陆侯,来信了,你忙不忙?念给你听吗?”

调来侯府做亲卫的苏小临年纪太小,暂时还不能担负起护卫的责任,每日里做的最多的就是收些陆栖鸾的私人信件,然后带回来在她忙里偷闲时念给她听。

陆栖鸾抬头看了看窗外渐浓的雪色,拿出一只手炉放到苏小临怀里,旁侧的黑猫酿酿见陆栖鸾怀里腾出了位置,耳朵一抖,便钻进陆栖鸾怀里取暖。

陆栖鸾无奈,把酿酿团好,一边挠着它的耳根一边笑说道:“你念吧。”

苏小临呵了一口热气,搓了搓手拆开第一封道:“先是聂帅的……唉,陆侯就该派他守二十年边关,不然他一回来就总是约陆侯去看花,这时候梅花都没开,有什么好看的?不念了。”

“嗯嗯,说的是。”

“对吧,陆侯也觉得无聊,那就下一个,嗯……我看看这个,哇这个写得太工整了。”

苏小临琢磨半晌,磕磕巴巴念道——

“……已入西朝之中为宦,年后可主一门之政,西秦但可勿忧,望卿诸事顺遂,诺之手书。”

陆栖鸾微微点头:“诺之倒是做什么事都是稳妥可靠的,只苦了西秦朝臣,遇此劲敌,只怕日后难安了。”

慨叹完,陆栖鸾又别过头去,轻咳了一声,道:“阿临,你小叔……燕国公他来信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苏小临撅嘴不满道:“别人就算了,连陆侯也这样,燕国公燕国公的,都喊生分了。”

“好,好,下回不这么喊了。”

“上回说匈奴总是年底前喜欢四处劫掠,怕是没那么快回来,对了!我一个舅舅前两天回家了,匈奴的王子们抢皇位,气病了大汗,小叔叔可厉害了,亲自去王帐一刀砍了篡位的人,过段时间匈奴的新大汗都要继位了呢!”

见苏小临比划得眉飞色舞,陆栖鸾只得微笑点头,只是笑着笑着,笑意便淡了下来。

“现在是什么日子了?”

“再过段时间便冬至了,陆侯要做什么?”

“提壶酒来吧,柜里第二层那壶贴着‘同心’的酒,我去地牢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