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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亲了!(2 / 2)

当然这样盛大的操办里头也有名堂,比如对外表明,谢府虽遇过不顺,但今时今日更盛以往。

譬如谢枝山不仅死里脱生,还愈加受到万岁的重用,据说今年考满过后,便会派往六部担任实职。

太后娘家没什么人,最亲近的妹妹嫁在谢府,唯一的外甥又这样给她挣脸,那各式各样的贺礼,一大早就像流水似的往谢府送,直看得人眼都发红。

花团锦簇,入耳尽是恭贺与阿谀之声,宾客如盖,简直要踏破谢府的门槛。

人一多,司滢也被分派了任务,让她和沈家二嫂嫂,再加个袁逐玉,三人负责招待各府的闺秀们。

沈家二嫂不用说,是个脸生的,司滢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到侯府露过一回面,但认得的人有限。所以要尽好主家的招待之宜,还得靠袁逐玉。

袁逐玉呢,刚开始还能好声好气,笑容融融地与人接洽,可有些人看她今天好说话,大抵以为性子转变了,于是再没那么顾忌,拿她的婚事打趣几句后,又窃窃地提起谢枝山来。

话说袁逐玉这张嘴是真个厉害,初初见闺秀们笑得东倒西歪,她且还能忍,直到有人问她,能不能想法子让谢枝山来一趟,跟她们见个礼也好。

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的,然而袁逐玉连连点头,脸上堆笑道:“行,怎么不行呢?我亲自去,拽也把我大表兄拽过来,让他挨个跟你们作揖,你们说好不好?”

众人都笑起来,有位姓杜的姑娘笑得最为欢实:“你别光说不练,骗人可是要烂脸的。咱们也没别的想头,就是本朝没了探花的风俗,鼎甲们光骑马游个街,路上人泱泱的,那些百姓臭都臭死了,给我们挡个严严实实,都没好好看过状元郎,总觉得遗憾……”

“遗憾什么?”袁逐玉木着声音问。

杜姑娘还未察觉这位变了脸,她拿扇子挡住脸,吃羞道:“自然是遗憾……没能好好看看上一届的状元郎。”

袁逐玉哦了一声:“那上上届,乃至本朝开国时的状元郎,你都没好好看过吧?不然也把他们叫上来,让你好好瞧瞧?”

满园立静。

那位杜姑娘窒住,很快咬起牙来,险些气得撅过去。

袁逐玉嗤声:“今天是来吃席的,不是来发春的,日头还在天上挂着呢,做什么梦!”

“你、”

“我什么我?”

“你横什么啊?”杜姑娘摔开拦她的手,气冲冲站起来:“在这府里赖这么久,哪个爷们看上你了?哦,你瞧中的是万岁爷对吧,可上回选妃有你的份吗?连个名字都没被点上!”

被戳中痛脚,袁逐玉的脸瞬间阴下来:“我给你个胆子,你再说一遍?”

眼看要起风波,劝也劝不停,司滢眼风一扫,扬声喊了句:“泉书公主!”

众人目光跟过去,确见个细高身影走了过来。

司滢上前给她行礼:“见过贵主。”

泉书一个呵欠吞下喉咙,茫茫地看了看司滢,接着故作高深地沉吟了下:“你认得我?”

“有幸见过一回,不过我在人丛中,贵主应当没留意我。”司滢微微笑道。

泉书偏头想了一阵,再朝周围扫视:“你们在干嘛,要打架?”

语气莫名透着一股兴奋,司滢赶忙摇头:“方才飞过一只罕见的鸟儿,尾羽不止七色,大家都看得稀奇,聚在一处磨叨了几句,让贵主见笑了。”

泉书哦一声,兴致消了下去。

等闺秀们三三两两来给她行过礼后,这位公主扽住司滢的袖子:“你是这府里的人吗?”

听司滢说是,泉书眨着两只鹿一样大的眼睛问:“有没有睡觉的地方?”

“睡觉?”司滢怔住。

泉书点点头:“就是可以让我躺一下的地方,唔……补个觉。”

司滢看了眼天时,不禁怀疑起这位公主昨夜是睁着眼睛等天明的,不然还不到午时,怎么就困了?

然而客人不好慢怠,只能亲自将人带往厢房。

泉书公主困得不行,一路呵欠连连,人也懒懒的,连开口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厢房早就收拾好了,专供客人小憩或是换衣,男女分开不同的院子。

等到地方,司滢还有些犹豫,然而这位贵主却并没有挑剔,见到小榻翻身就躺了上去,四肢摊垂,接着抱被子闭起眼,连要帮忙打扇的侍女都给挥退了。

离开厢房,司滢去了戏台边。

戏已开场,三面的看台都有人落坐。司滢端了壶茶过去,替几位长辈添了回茶,顺便把泉书公主在厢房歇息的事给说了。

谢母迷惑地看日头:“听过春困的,还没听过夏困,太阳才起来多久?”

沈夫人招司滢过来坐,笑着赞许她:“做得好。泉书公主不是一般人,像她这样客人的去向得几下里通禀,府里知道的多了,也都会长个心眼留意,免得出什么岔子。”

又嘱咐道:“有拿不定主意的,别怕麻烦,多问两遍总没错。”

司滢点点头:“谢干娘教诲,我记住了。”

“今儿人多,别累着,招呼不动的时候歇一歇,等吃完正席就好了。”说着,沈夫人拉起司滢的手,压声说:“看见没,这些朝咱们笑的,都是盯着你呢。好孩子,要有合适的,干娘替你留意着。”

假借看戏,司滢抬了抬眼,果然好几股视线都打在她脸上。

沈夫人拍了拍司滢的手,笑得越发从容了:“由古至今,向来只有男怕娶不到妇,还没有女愁寻不着夫的。咱们不能一颗树上吊死,多寻几个比着看着……你放心,万事有我周全着。”

司滢略顿。

听起来是在说沈家长嫂介绍的那位娘家兄弟,可总觉得长辈话里有话,藏着别的深意。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便是这位干娘,当真全为了她着想。

司滢心内感激,不由便露了些小女儿的娇态,朝沈夫人身边偎了偎:“总之,多谢干娘了。”

陪着长辈看会儿戏,听说祝雪盼到了,司滢离开戏台,往府门去接。

走到影壁,正逢谢枝山领着客人往里走。

俩人都是风尘仆仆,目光短暂相接,片刻便都移开了。

司滢侧耳听了下,他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沙,但与人交谈已自如许多,听起来没那么吃力。

等接到祝雪盼,这姑娘先是道贺,接着苦起张脸靠在她身上:“好烦啊我,我娘说给我安排了一场相看,还就在你们府里,怎么这么不消停!”

抱怨声中,二人去了水斋。

先到的那批闺秀们散作几处在赏景,而因为先前闹的那出,袁逐玉索性不露面了。

她不在,大家还自得其乐些。

沈家二嫂嫂到底是成了婚的人,要稳重好些。这么一会儿功夫差不多把人给认齐了,撑着脸在帮忙招待。

渐渐又有新来的贵女小姐们来到,人众热闹起来,整体还算欢洽。

大家吵归吵,总还是顾着体面的。哪怕是卖谢府的面子,谁也不会有意去提那些不快,也没再开什么出格的玩笑。

时辰渐次往后,府外仍是人马簇簇,府内则笑语追欢,贺声不绝。

戏台上没断过腔,那份热闹飞溅到府里各处,在太后与天子的光降之中,越发喧腾起来。

太后在女眷的场子里,司滢跟去见了个礼,得赏一只梁簪。

退下之后,她被祝雪盼拉着,陪去相看。

这样事情哪个都不好陪到底,只能在附近拣个僻静地方等着,让小祝姑娘不心慌,多走几步就能见着她。相看完了,能有立马说得上话的,好解一解那份臊。

烈日盖脸,司滢拿扇子挡在额头,向荫处走去,可左边鞋面那颗珠子不知怎么松了,随着迈脚的动作甩了出去。

珠子被抛出去,又溜溜滚了几转,最终被拾起。

一丈开外,那人穿玉色刻丝直缀,头戴方巾。他人很瘦,袍子空空的,且唇色微微泛白,是气血不足的那种白。

初时,司滢还当是哪家勋贵公子,可瞧清跟在他后头伺候的人,立马带着织儿泥首于地:“民女拜见陛下。”

听他自称民女,皇帝有些不解,直到杨斯年出声解释:“万岁爷,这位是沈夫人的干女儿,司姑娘。”

皇帝点点头,淡淡喊了句平身,再把手里的珠子倒给杨斯年。

杨斯年点着腰接了,上前还给司滢:“想是线松了,姑娘好生收着,回去让人用绒线穿,会牢实些。”

“多谢厂公。”司滢朝他递了递膝。

杨斯年笑着,目光在她脸上稍事逗留,尔后退回皇帝身边,伺候着皇帝走远了。

等人影再瞧不清,织儿迭着胸口喘出老长一口气:“神天佛爷,那位就是陛下啊?好年轻。”

司滢笑她忘性大:“陛下与谢表兄同样大,这都不记得?”

“我可能是戏看多了,总觉得垂治天下的主,怎么都得一把年纪了。”织儿小声道。

过不久,祝雪盼回来了。

司滢问相看得怎么样,她摸着脸直摇头:“那人说话结巴,舌头都捋不直,哪有半点大家公子的气度?”

听出嫌弃,司滢也就没再继续问了。

恰好席要开,她让祝雪盼先去宴厅,自己则打算回去换双鞋。

经一处跨廊,远远地,看见谢枝山在向时川吩咐着什么。

也是奇怪,隔着这么些距离呢,她陡然萌生一个念头,觉得这人指定在憋坏。

走近了,司滢喊了声:“表兄。”

谢枝山朝下看:“鞋子坏了?”

这人眼可真毒。司滢缩了缩脚:“没坏,就是掉了个珠子。”

“掉的可找着了?”

“找着了。”

两相立着,说完这几句好像也就够了,可这人跟樽佛似地杵在中间,连让一下的风度都没有。

极少见他这样,司滢抓着珠子看他一眼,打算绕过去走。

才擦肩,听到他低声问:“那天在陶生居,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司滢停了下来。

廊里有风把他们二人襟摆贴到一起,谢枝山也不等她回答,自顾自一句:“那日我便告知齐大人,我心有所属。”

圆滚滚的珠子在掌心硌得生疼,司滢心头一窜:“鞋子坏了,我得回去换鞋了。”

脑袋像勾了芡,司滢卒卒地走,气息乱得不像话。

换过鞋后她又抹了把脸,等精神头稍微能集中了,才赶到宴厅。

也是到这时,才又见着那位泉书公主。

睡这么久照说该是龙马精神了,可她面色欠佳,像是刚跟谁发过火似的。

太后纳罕地问了一句,泉书公主鼓着腮帮子答:“回太后娘娘的话,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