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嬷嬷:“是老夫人!”
“舅母?”
谢氏惊喜地起身,赶紧拿过信奉拆开,如饥似渴地读起来,当她瞧见舅母在信里说承玠不该责罚五郎,五郎年纪小,要她拦着承玠,说道说道他,顿时一头雾水,再往下瞧,却是舅母的刀笔丫鬟注释,说这是舅母半夜做梦惊醒之语,不由会心一笑。
“舅母一如既往地活泼。”
用活泼这个词形容长辈固然不对,可谢氏就是喜欢那样的舅母。
待看到舅母说五郎眼睛像她,面貌像承玠,气度则自成一家,是君子温润如玉,谢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更觉得奇怪,舅母从未见过四郎(她知道舅母还以为四郎排行第五),如何知他相貌如何?而且他相貌没有一处像她,气度更无君子如玉之说。
舅母说的人是谁?
谢氏往下看,看到刀笔丫鬟注释,道是舅母到洪州散心,借住二郎府上,和二郎到酒楼时遇到五郎,一眼便认出他。
【老夫人说,五郎的眼睛最像囡囡。】
谢氏死死盯着这一句,用力得指尖发白,将信纸撕出一个裂口才如梦初醒般,惊慌失措地放下信纸,小心翼翼不敢碰,生怕撕碎了信纸,又仿佛是要撕碎信纸一样,视线力透纸背。
嬷嬷是从小跟着谢氏的陪嫁丫鬟,此时正担忧地望着容色难看得宛如将死之人的谢氏,不明白信里写了什么,怎会如此失态?
谢氏从容大方,除了当年屡次被昌平公主所害,后来多次目睹小小的四郎重病垂危而失态过,这些年顺风顺水,哪有如今这般令人着急忧虑的作态?
“夫人,你怎么了?”
嬷嬷走过来,谢氏条件反射地盖住信件,有些手足无措地理了理头发和衣襟,抬着下巴,竭力维持她的冷静,但急促粗重的呼吸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准备纸笔,我要写信给二郎。”
嬷嬷赶紧准备好纸笔,谢氏拿着笔快速写好,将其装进信封里,叫嬷嬷务必尽快送出去,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
赵重锦从公主府里出来,上马的时候没留神,踩空摔断右手,被紧急送回府,不顾劝阻硬是铺开画纸,满头冷汗地忍住疼痛,左手拿笔画出一双形神具备的眼睛。
赵家二郎当年便是以左手画、右手书,书画双绝名冠京都。
眼睛一画完,正骨大夫也来了,赵重锦虚脱地倒在椅子上,汗湿后背,唇色惨白,失神丧魄。
“把这幅画装起来,送去京都,除非我娘拿到手,否则任何人不准拆开!”
***
西北麟延府,延州。
于西北而言,延州是其咽喉要塞,拥有重要的战略地位,一旦失守,则大夏很有可能直入关中,因此重兵把守,守防森严。
然而防守再森严,也会有几只小老鼠偷偷爬进来。
夜色遮掩下,几道黑影身手敏捷地穿梭于巷道屋顶间,避开巡逻的士兵,熟门熟路地寻到城内的水井处,刚准备将带来的蛊毒投进水井就被突然亮起的火把震慑住,还被包围而来的士兵抓个正着。
崔副官走出,扯开黑影脸上的面罩,钳住他的脸打量片刻说道:“这不是城东卖布的夏老板?”
旁边士兵上前来看,愤慨地说道:“确实是他!在这延州边境住了二十来年,要不是白日听阿蓼姑娘说他行为鬼祟,和一个陌生人接头,迸出一句大夏语和南疆语,怕还不知道他是个奸细!”
崔副官:“其他人都抓住了?”
另一个士兵上前:“都抓住了。没让他们坏了水源,经徐神医检查过后确定都是蛊毒。大夏果然和南疆联手,意图入侵。”
崔副官抽出刀,对着不停求饶的夏老板就是一刀,滚烫的鲜血喷洒而出,崔副官仅是平静地甩掉刀上的血:“都杀了,头砍下来挂到城门口。”
“是!”
没人会觉得残忍或死者为大,两军交战,非死即活,何况对方更残忍,要屠掉一整座城,如果没有及时发现奸细的存在、没有徐神医在,怕不是一城的百姓都得跟着饱受蛊毒折磨。
回营途中,忽有士兵来报:“抓获的奸细中有一人自称是大夏宰相之子,属下见他细皮嫩肉,手上无茧,确实像是来挣军功的贵族子弟。”
“有意思。”崔副官勒马说道:“先回营!”
不过片刻便赶到军营处,崔副官大步来开霍惊堂的营帐前,听到进去的话才掀开帘帐将今晚发生的事一一说明:“……好在将军提醒,以大夏现在那位国君的手段,怕是会趁以前几次和平盟约互通集市的时候,朝几个重要的边城输送奸细,这才让底下人提高警惕,有所防范。”
霍惊堂单脚踩在塌上,坐姿放荡不羁,听着崔副官的话,眼皮抬也没抬,专注于手里的走马转灯制作。
半晌后,崔副官才听他说:“告诉那个自称宰相之子的驴蛋,要么证明他有价值,否则一天一个身体部分,切下来送给他爹娘。”
崔副官神采奕奕:“明白!”
言罢就要出去,但被霍惊堂叫住:“等等,”沉思稍许说道:“大夏冶铁制兵水平高于我朝,但铁矿稀缺,连货币流通也多以我朝铸的铜币为主,可是这几个月我见他们军队配备精良,尤其是在刀剑、戎甲一类重要军资,快赶得上西北军了。潜入大夏都城的人也说近二十年来,我朝铜币、白银和铁矿一类严禁外流的货物在大夏逐年增多,光凭西北几个边境集市可做不到。”
崔副官意识到严重性:“将军怀疑有人将我朝严令输出的货物输入大夏?”
霍惊堂:“宰相之子应该知道点内情,就算他不知道,大夏的宰相也该知道。”
崔副官表情严凛:“懂了!”
***
田英卓畏罪自尽,案子该算了结,不过赵白鱼利用大案收尾流程复杂这点硬是拖着迟迟不报大理寺,但山黔派人来交代一声就收回他的兵。
赵白鱼又回到无兵可用的境地。
好在眼下没有需要人手的地方,就快过年,没人选在这当口闹事,而且年一过、开春一来,两江各司就得忙起来,应该会选在那个时候动手脚。
漕司使的重要职责之一是籴粮,而江西是全国最大粮仓之一,去年岁额一百二十万石,占大景五分之一,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出不得丁点差错。
一旦出错,赵白鱼最小也是丢官发配的罪责。
昌平公主和赣商联手对付他,一定会选择从籴粮此处着手。
两江无人,根基不稳,赵白鱼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于两江,他把目光放到了淮南和北方。
“五郎,桃符、门神像和各类果子今年都不用买了。”砚冰手里大包小包,后头还有两人搬着大量货物,一起跨进前厅。“京都里的嬷嬷和姑娘们寄过来的,有从宝华寺求来的平安符,从天佑宫道观里求来的桃符,果子是大家一块儿做的,还有做好的衣衫……四五套呢!”
赵白鱼坐着不动,支颐笑望着进门的砚冰等人,仿佛见到京都府翘首以盼的可爱的亲人们,自然也想起去年在京都府和大家伙一块度过的新年,不由心生几分寂寥。
目光不自觉瞥向腕间佛珠,赵白鱼心头的思念疯狂泉涌,耳边好像听到海东青的嘹亮的长鸣,以为是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
不料真是另一只海东青在府邸上空盘旋,被留在他这里的鹰王听到响动也飞向蓝天,双双亲昵了好一阵才依依不舍地下来,将它主人的信送到赵白鱼手里。
赵白鱼低声:“西北战事吃紧,还能把信送过来?”话是这么说,却盯着书信不放。
其中一名暗卫此时扮作普通护卫跟在赵白鱼身边,闻言说道:“普通信鸽肯定传不出消息,但海东青它是万鹰之王。而且西北和大夏都有过年的习俗,这会儿都默契地休战。”
“原是如此。”赵白鱼吩咐砚冰他们摆弄好年货,便独自到书房拆开信来看。
【卿卿夫郎,见信如晤。】
赵白鱼眸光温和,轻声一句:“倒是学以致用。”
信的前半段描述战事,道是大夏多次佯攻,私下勾结南疆故技重施,勾结奸细,里应外合,打算在延州水源投蛊毒,都被抓住,还生擒一个大夏将领,说是来抢功的宰相之子。
【大夏积弱百年,游走大国之间,谁强敬谁,同时讨好大景和突厥,近二十年突然一改往日作风,频撩大景虎须,骚扰西北边城,吞并周边小国,强大自身实力,打过几场胜仗,一度是大景头疼不已的强敌。】
【拷问过那大夏高官子弟,才知缘由,小郎想不想知道?】
如果是霍惊堂当面询问,赵白鱼还有兴趣猜一猜,现在答案就在眼前,傻子才多此一举。
【为夫就知道小郎懒得猜……算了,说与你听无妨。和前朝有关,先帝晚年,不甚英明。】
何止不甚英明,元狩帝登基初期,山河飘摇,国库、内库亏空严重,基本是先帝晚年搞出来的恶果。
先帝晚年突然糊涂,又想换储君,大肆铺张浪费,纵容奸臣贪官把持朝政……不一而足,不过他中前期的确是励精图治的明君,因此史书评价没有太过分。
【元丰七年、九年和十年三次科考,一众学子入宫参加最后一轮殿试,由先帝擢选为天子门生。按例,落选者无一例外打回原形,待来年再考,十年寒窗苦读付诸东流,当中有几名举子为了科举已是倾家荡产,却连续落榜,心态不平,纠集学子去祭文庙,被先帝视为不满朝廷,有造反之心,令官兵捉拿,打死、打残了一些举子,闹得天下学子愤慨难当,为平息怨怒,先帝才更改科举制,规定凡进殿试者皆为进士,都有官做。】
【这是前情,以下是正题,当年才华出众却因殿试不被先帝看中而屡次落榜,在祭文庙一难中侥幸逃生的学子,有人跑去大夏当了国师,转过头来对付大景。】
赵白鱼微讶,当中竟有这般纠葛?
不亚于奇情怪志了。
【我还发现奇怪的地方,大夏物资匮乏,需从我朝购入物资,但是我朝不认大夏钱币,大夏国内因此流通我朝钱币而非夏朝钱币。但钱币出自我朝,金银也是我朝储存最丰富,所以大夏穷困,众所周知。】
【可是近二十年来,流通于大夏的白银逐渐增多,边境货物买卖二十年未变,他们哪来的银铜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