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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后来孔鲋携孔襄在孔庙旁守庙隐居终生(1 / 2)

[廿七年,皇帝遣仙使邈东南治驰道,逢儒圣孔子门裔,封文通君。]①

始皇陛下或许果真料事如神,但更可能是‘将在外’难免情况有变,习惯于考虑得周到,没将赐封诏书写死。

周邈来前打开诏书看过,初时没注意这一点。

等直到方才,孔鲋都没有让他看到诚意。

他觉得反正始皇陛下也说了:[若孔丘八世孙鲋请罪至诚,可封其为文通君]

现在他认为孔鲋请罪不诚,陛下又允他见机行事的特权,那么不拿出诏书给孔鲋,也是可行的嘛!

但现在蹦出一个叔孙通——在始皇陛下时为待诏博士,秦二世时封为博士,最终从胡亥手下逃走,识时务、与时变化,‘卒为汉家儒宗’的人才!

周邈灵机一动时,就想起了诏书内容,没有指名道姓写明封孔鲋为文通君!

虽然就跟‘缓急’只有急没有缓一样,‘门裔’这个词,也只有(后)‘裔’而没‘门’(徒)。

但强硬曲解,也能解释为门徒后裔啊!

叔孙通是孔鲋弟子,儒门生员,怎么就不算是孔子门裔了?

必须算,名正言顺的算!

“叔孙通,始皇帝陛下诏封尔为文通君,不速速接诏,又待何时?”

周邈宣读了始皇陛下的诏书,递向跪拜地上的叔孙通。

若说方才孔鲋还只是愤怒又隐忍,那此时诏封落到叔孙通的头上,真如雷霆降下,劈得全身僵直。

仙使心计,厉害如斯!

难怪!难怪方才说‘儒门非孔门’,实乃不满孔氏后裔在儒门的一呼百应!

但随即又仅用一封诏书,便断了孔氏族人在儒门中与生俱来的血缘荫庇。

怕是三五十年后,孔氏族人,自此便与寻常士人一般无二了。

叔孙通也是早早堪破仙使之意,方才见风转舵罢?

周邈:他说他原本只是想替始皇陛下捞一个人才,才把诏书给叔孙通,没想到还有这层意义。你们信吗?

但想到后来的孔家,诏封异姓儒生叔孙通为文通君,或许也不失为一步妙棋啊!

叔孙通:他说他原本只是想拦住仙使,别叫昨

日叱骂之事重现,拯救孔儒一门,别被始皇帝夷了三族,并无谋求富贵之心。你们信吗?

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富贵加身,当下哪容他拒绝?

叔孙通原地转向,面西向咸阳所在行了拜礼:“儒生叔孙通,接诏!”

叔孙通接过诏书,跟随而来的数百儒生是神情各异,但低眉垂眼,不敢发一言。

他们中也不乏昨日看了大典之人,此时如何敢多加置喙?

但还坐在地上的孔襄,陡然如梦初醒:

“那诏书明明应当是……”我大兄的!

哪有尊师不受封,弟子反而封君的!

我大兄是孔子八世孙,他才是孔子正统门裔,应当封我大兄!

只是这次没用英布捂嘴,孔鲋自己就把幼弟的话掐了:

“叔孙通,尔为儒家门裔,得仙使看重,当入咸阳。”

“闭门思过,兼研修儒学,就如闭门造车。尔当入咸阳,方能研修出济世利民的儒学。”

在孔襄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孔鲋不仅掐断了幼弟的抗议。

还送了叔孙通一程,也遂了仙使之愿。

虽然这番话他说得艰难,言辞生硬,近乎咬牙切齿,脸色也难看至极。

但细枝末节而已,无关紧要了。

一直沉默助阵的冯去疾,此时倒是正眼看了孔鲋一眼。

这孔鲋倒也识大局,知道大局已定,叔孙通虽非孔氏族人却也是孔儒,总比孟儒或荀儒得势要好。

——虽然孟子门生不显,荀子门生韩非和李斯都转了刑名法家。

对那幼弟和孔氏族人,也有一番仁爱回护之意在其中。

终究算是没堕了他孔子八世孙的名头。

叔孙通闻言,手拿锦帛诏书,郑重地向孔鲋执弟子之礼:“尊师之命,通莫敢不从!”

周邈若有所悟,而眼下发展皆如他所愿,他很高兴:“确如孔鲋所言,你召集儒生,携封诏入咸阳罢。”

就像叔孙通为刘邦改制朝仪时,是召集了儒生帮手,在更早之前投奔刘邦时,也是带了百多名儒生。

那叔孙通入咸阳,不也得带上几百儒生做帮手?

研修儒学,更甚至兼收

百圣、创制秦学,可是个大工程!

突然想到刘邦当初对付儒生博士时的干脆利落……

周邈:刘季和叔孙通这对历史上的好搭档,凑一起工作,会配合默契、事半功倍的吧。

“……叔孙通遵仙使之令。”叔孙通视线扫过愈发僵硬的尊师孔鲋,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说真的,叔孙通一人入咸阳就已经够扎心孔鲋了,现在还把儒生一股脑都带去咸阳……

“本使行程匆忙,既已祭过孔子,便要离去了。”

仙使周邈当先号令钢铁神兽接他上去,随行诸人也各自登上,并找位置站好。

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的薛郡与鲁县两衙官吏,此时才终于说上话:“臣等恭送仙使!”

周邈未再多言,颔首示意过,就下令出发。

于是仙使一行,来在官吏及儒生的揖礼相送,万千鲁县黔首的夹道欢呼下,逐渐远去。

直到越行越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曾被怀疑郡县官吏就是孔家人的郡县两衙官吏,此时却是避嫌道:“捆缚的那二十狂生,交予吾等带走。”

孔襄欲要争辩时,孔鲋拉住了他,但还是叔孙通开口道:

“理所应当的。然仙使不曾提及如何惩处那二十狂生,县中甚至郡中,恐怕都不好越俎代庖。”

越俎代庖,可是这两日的忌讳。

而面前的叔孙通又被封文通君……

“文通君以为应当如何?”

在孔襄和孔鲋及众儒生的注视下,叔孙通答道:“不如送入咸阳,听凭始皇帝陛下决断?”

叔孙通此言一出,孔襄当即怒目而视,新仇旧恨叠加之下,当场就要大骂他一顿!

但孔鲋制止了:“言之有理,这便将人交由郡县,好好押入咸阳受审。

郡县两衙方才的态度已经明显,等叔孙通带着儒生入咸阳后,鲁县便没他们的说话之地了。

那二十狂生,必死无疑。

但若是送入咸阳,有叔孙通在,仙使又仁善的话,或许还能免于一死。

即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沦为刑徒或隶臣,至少能活下去。

若终究难逃一死,那就是他孔家欠他们一

条命了,或者欠他们三族之命。

两日剧变,尘埃落定,孔鲋只觉了无生趣。

“叔孙通,儒家之事,尔见机行事罢。我将在先师庙中,闭门思过,不再外出。”

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恭送尊师。”

孔庙前人群散去。

庙旁东侧的孔宅里,孔襄还在叫嚣不平,孔鲋终究忍无可忍。

“砰!”

徒手拍塌一张几案!

孔子能仗剑周游列国,孔子八世孙孔鲋也尚还武德充沛。

“当时场景,难不成你还想和仙使争辩?数万双眼睛之下,届时即便仙使真如叔孙通所言‘性仁善’,始皇帝也会为维护仙使威严,而夷了孔家三族!”

孔襄到底还是受过教育的孔家人,没再说出进士科‘《经学》一部,儒学独占半部’这样的蠢话。

只是愤愤不平:“那叔孙通就是一个毫无傲骨,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小人!他十日前不是才游学归来,或许就去过咸阳宫,事先探听到隐秘也说不定。”

“那文通君本应是封给大兄的,却叫他叔孙通抢去了……”

“闭嘴!”不说起文通君还罢,一旦说起,孔鲋就要气血逆流!

“你只知道文通君原本是应该封给我的,那你可知诏书显然早就在仙使身上,若无昨日生变,那个封诏确实应当是落在为兄身上!”

如今在私下,孔鲋到底是不再隐忍克制:“若非你贸然行事,都不曾知会我一声,会有昨日之事,又会有今日之果?”

“你还说叔孙通,今日若非他灵机应变,截断了仙使已到嘴边的叱骂,一旦再现昨日那般辛辣的辱骂,孔门将陷入万劫不复!”

“叔孙通确实见风使舵,但他也确实救了吾等、救了孔门。否则哪怕孟、荀两门式微,也未必扶不起一面旗帜来。”

“至少,叔孙通还是孔门门生。”

哪怕诏封叔孙通,就相当于孔氏族人丧失圣人余辉荫庇,变成寻常士人。但至少没让事情陷入最坏的地步,孔氏族人也未遭屠戮。

仙使是真有无上神通的真仙使,他们就算是儒门至圣孔子的八世孙又如何?

难道在始皇帝,在天下

千万黔首心中,还能比仙使更重要?

“今日之果,也是为兄最初致歉时不够赤诚所致。”

孔鲋正因自知缘由,才更加悔恨。

“应当闭门思过者,哪里是叔孙通呢,正该是你我二人啊。”

孔鲋只觉了无生趣:“自此以后,你便同我在阙里守庙隐居,不得踏出里门一步。”

孔襄犹自不愿,“孔门儒生被叔孙通带入咸阳了,我等正该开坛讲学,再收门徒……”

“砰!”

孔鲋又一掌,劈断了身侧的一条凭几。

“仙使果如叔孙通所言,不曾追究二十儒生身后是否有主使者,虽你确实不是元凶,却也有知情放纵之嫌。”

“为兄多番隐忍将你护住,你不谨小慎微、深居简出,却还张扬郡县?哪日有人看你不惯,都不必入咸阳去告你,县中都会将你拘拿!”

“闹得大了,终于叫始皇帝株连,夷了孔氏三族?”

孔鲋此时将事情掰碎了讲给孔襄听,就怕他面服心不服,来日惹出事来。

“就算你自己不惜命,也要为至亲和孔氏族人性命,孔氏香火传承考虑一二罢!”

孔襄此时是彻底明白自己究竟闯了多大的祸,愧疚、悔恨、羞耻,又瑟缩地应下:“听大兄之言,我以后一定不再外出惹事。”

“你想外出也不能了,为兄会看住你的。”

孔鲋心如死灰,道:“为兄会日日带着你在阙里闭门思过,研学先师著作。”

后来孔鲋果然带着其弟孔襄,在孔庙旁守庙隐居,终生不曾出过鲁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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