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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2 / 2)

师暄妍,是开?国侯府的贵女,而她,是家道中落,名不见经传的洛阳娘子,身?世再?普通不过。

纵然是寄人篱下,可师暄妍总有令人为之惊艳的表现?,小时候,阿耶请了教习先生来?教她们?识文断字,她兴致缺缺,学得不甚热情,千字文背了三个月才背会,可师暄妍呢,她三天就背会了。

先生不会看谁是正统的江家娘子,只知?道,背不出诗文的人就要挨罚,江晚芙被先生的戒尺狠狠地抽打着手心,戒尺都裂开?了细长的口子。

足可见,打得幼小的孩儿有多疼。

她挨打,师暄妍也不劝,就只在边上看,四平八稳,不动一下。

她觉得,师暄妍看她的眼神,就是充满了蔑视和鄙弃的。

可凭什么啊。

她是江家娘子,而师暄妍只是个外来?的孽种,她都得罪了太子殿下,冲撞了未来?帝星,来?洛阳是受罚的,她凭什么高高在上,用那?种清傲的姿态活在世上。

那?日?散了学以后,江晚芙把红肿发辣的手心藏在袖子里,热情地邀请师暄妍去观鱼。

师暄妍真个够笨的,竟然手指轻轻一勾就过来?了。

看到她在日?光下晒得泛出微微红晕的玉色面庞,江晚芙嫉恨心起,她忽地箭步冲上前,从身?后将师暄妍狠狠地一推。

小时候,她年?纪虽小,但个头?和师暄妍差不多高,因为过于?富养,力气也大,一下便把师暄妍推了一跟头?,把她送进了水缸里。

掉进水缸的师暄妍连声喊着“救命”,她不会水,只在水里挣扎着,拼命要爬起来?。

其实那?时候,水缸旁边就有一块大石头?,如果江晚芙想,她就能搬起石头?砸碎了水缸,把师暄妍从水里救出来?。

然而她并没有那?样做。

看着在水中不断求着救命的师暄妍,她唯一的念头?只是,若是被人发现?,若是被人发现?……她就完了,先生会用戒尺打死?她。

不如就让她死?了吧,就让师暄妍永远消失在世上。

江晚芙哆嗦着走上前,等师暄妍冒出一点脑袋尖,露出那?双清润明丽的乌眸时,江晚芙狠一狠心,她伸出手,按在了师暄妍的颅顶,把她往水里压。

她在杀人。

她知?道。

水里没了动静……

日?影落在水缸里,落在少女苍白的,漂浮在水面上的身?子上,好像一块硕大无朋的瘢痕。

“殿下……”

江晚芙的唇角突然溢出了清浅的泣声。

这泣声淋淋漓漓,犹如雨浇花端,一声声落在耳畔。

宁烟屿微耸眉宇,好奇左右率卫怎么如此眼瞎,带了这么一位“师家小娘子”进来?,真是该换人了。

“孤望你知?晓,”宁烟屿淡淡道,“如不是顾念你与你母亲韩氏生为妇人,孤一早便已杀了你。你到孤的率府来?求情,是如何有脸,自诩在孤这里留有三分薄面?”

江晚芙在太子殿下这里自是没有面子,可她还以为……太子殿下自是从来?也没有好好地,正眼瞧一瞧她。若是瞧了,殿下会对她心存怜爱的。

原是她大错特?错。

心上人的耳刮子,比师暄妍的还要痛。

她也顾不得狼狈,踉跄地爬起身?,便哆哆嗦嗦地逃出了率府。

宁烟屿没让人拿下她,在率府滞留了片刻,也再?无心擦拭剑锋,向刘府率告了一声,起身?回?忠敬坊间壁的太子行辕。

他料想的不错,他心仪的那?位“师家的小娘子”,果真没有半分来?行辕探看他的意思,就连他每日?辛苦,她分明都看在眼底,也没有一句两句关怀。

宁烟屿来?到后院,瞥见师暄妍正在插花。

纤纤的素手与红硕的花卉相映衬,更显出一股清幽雍容的气度。

他调整好心态,上前去,缓缓地握住了师暄妍的小手,告诉她,江晚芙今日?来?过。

他本以为,听到了这话的师暄妍,会扬起小脸,呷着至少一点点酸味,对他说,哦,那?江晚芙说了什么,可有碰了你身?体。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拉开?他的手指,把最后一枝粉艳艳的桃花插在玉净瓶中,随即便无所谓地道:“灶膛里还煨了栗子呢,热气腾腾的,很好吃。”

宁烟屿听了心里怪没味的,自己主动说了出来?:“太子妃,你都不问问,她来?找我,说了什么。”

师暄妍曼声道:“定是想替她阿耶求情之类的,我猜,殿下你也没有答应。所以,问与不问都没什么嘛。”

说完,她把案上的花瓶挪了一个方向,给宁烟屿展示自己劳动了一上午的成果。

“你看,好看么?”

斜照的春阳,铺了一层金灿灿的光粉在花上。

红绿相衬,间杂鹅黄与杨妃色,不会过于?庄重,也不会太显轻挑,这都是彭女官教给她的,她一点就透,技能突飞猛进。

彭女官还教了她许多宫里的规矩,以及宫中的娘娘不得不会的二三事,师暄妍好学上进,经常得到彭女官发自真心的夸奖。

宁烟屿发觉自己正在和自己的太子妃鸡同鸭讲,完全不在一条路线上,太子妃对他这些?事好像一点兴趣都没有,明明就在之前,她还说,不喜欢与人共事一夫,希望他不要给她带来?这样的困扰。

可她一星半点的危机感都没有。

是因为,迄今为止对他还没有一点点感觉么?

都这般久了,太子妃对他仍未能动心,这让太子殿下不免有点气馁。

不过他对于?自己想做的事,志在必得的人,正如他所言,耐心足够。

他需要在一年?之期内,解了她的毒,治好她的病,以图能够长久地留她在身?边。

不知?是不是他的一番诚心感动了天,太子妃搁置了忙碌了一上午才插好的瓷瓶之后,忽地柳眉揪紧,双掌捂住了小腹。

“师般般!”

这种情况他是见过的。

就在离宫那?夜的骊山脚下!

宁烟屿心口一紧,哪里顾得上一些?有的没的伤春悲秋,一臂环绕住了少女的脊背,将她整个抱进了怀中,抄过膝弯底下,将少女一把送上拔步床。

“彭女官!”

彭女官即刻进来?待命。

太子吩咐道:“请华叔景来?!速去!”

她已经疼得厉害,脸颊白得像宣纸一样,清澈的汗珠沿着皮肤的毛孔渗了出来?,汇集成轻细的水流,蜿蜒往下。

这种疼痛之势发展得很快,便遽然蔓延了全身?,令她整个身?子都禁不住在他怀中抽搐起来?。

因为疼痛,她抓住了宁烟屿的胳膊。

指尖几?乎掐进了他的肉里,指骨一寸寸泛白。

“好……好疼啊……”

少女失了力气,汗津津的小脸埋入了他的胸口。

真的好疼。

这是她每个月都会经历一次的疼痛,是她的噩梦,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想,她到底是为什么,偏要活在这个世上啊。

“师般般,”宁烟屿唤着她的乳名,将手缓缓地压上少女战栗的唇,满眼痛意,“你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