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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1 / 2)

楚翊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把剩下的书又大段大段地背下去了。

背到后面母后的眼神里涌起了宽容欣慰的笑,楚翊知道,自己的用功终于获得了母后的认可。

“不错。”

这些文章有不少晦涩字句, 姜月见自己也没把握一字不漏, 她对照原本查阅两遍,确认无误,带着木兰香的手掌慈爱地抚过陛下圆嫩的小脸蛋, 十分畅怀。

“陛下又进益了。”

楚翊被夸得飘然,一不留神, 一个大胆的请求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母后, 朕想出宫玩。”

大狩刚结束没有多少日,陛下的孩童心性被囚困,又开始蠢蠢欲动地作祟了。

姜月见没给出回应, 衣袖已被一双又白又嫩的小手拽住,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 一副乞求模样, 姜月见拿他没辙。

看在他也这般用功的份上,姜月见只好准允。

“可以,去拨一支南衙禁军做影卫,出行一切从简,切忌贪玩。”

楚翊连忙应承, 为让母后安心, 特意又搬出一人来:“苏哥哥也随行, 母后放心!”

“你呀。”

姜月见无奈且宠溺, 没上护甲指套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头。

次日, 夏风和畅。

陛下与苏探微的车马驶出龙雀天街, 于城西商坊, 襜帷暂驻。

楚翊跳下马车,身后亦步亦趋跟随着苏探微。

苏探微出行前卷了一堆稿纸在身上,临下车前全部被陛下夺走了,连同他手中那支笔。

男人微微扬起眉宇,两眼深邃如渊,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好动的皮孩儿,重重睫影之下,仿佛压着一池寒潭,衬得气质有几分冷峻。

楚翊被先发制人地夺走了气场,再与这个小小的起居郎对视起来,竟然失了上风。他很是不甘心,咬咬牙,一副趾高气扬、不讲道理的样子。

“写写写,每天都要写,出门还要写,朕不让你写。”

他叉着腰,自认为说了一句非常严重的话。

“你要是再写,朕就不喜欢你了!”

陛下气咻咻地,先一步跳下了车,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苏探微这才不疾不徐跟随他身后,但他没有再提要将东西重新拾掇回的一个字,这个表现,陛下勉勉强强满意。

楚翊和同龄的孩子比起来,个头算得上高高的,只是脸上一团婴儿肥,还没到消减的时候,可喜得像年画娃娃,谁看了陛下都得驻足多瞅几眼,甚至,有人不知死活地伸手去摸陛下头顶的鬏鬏。

“……”

楚翊不喜欢被人摸,沉着龙脸,一脸的不悦对苏探微道:“你过来。给朕……我当爹。”

南衙禁军齐刷刷当了影卫,但耳力奇佳,没有一个人没听到陛下这大逆不道的话。

须知道先帝的灵牌还安置太庙里,而太庙和此地,不过穿过两条短街的距离,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已经作古了,留下这么个不孝之子,听到这么句大逆之言,是何感想。

盼那个起居郎,区区的六品官衔,能有点儿自知之明。

但偏生都想错了,那个芝麻大点官的男人,居然真的牵起了陛下的手,舌尖抵住齿关,和缓一笑:“儿子请。”

陛下昂首阔步,在前边走出,小小的臂膀用几根软乎的手指与他相连。

苏探微翘了下唇角,做了一回水中行舟,全凭浪潮拽带着走。

但一会儿,起居郎便笑不大出来了。

因陛下久居深宫,难得出门一回,加上小孩儿天性好奇,对什么都有一探究竟的欲望,凡是他感兴趣的,他都要买。

而陛下虽然财大气粗,却不同于岁皇城一般的纨绔膏粱,他出门,裤兜里一枚子儿也没有。

他只管指着这一串那一串,嚷嚷道:“这个,这个,都给我包下来。”

店家难得碰上如此豪气的主顾,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了,包东西的手一刻不停。

到了结账的时候,陛下又已看上了下一件,于是扬长而去。

店主与苏探微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苏探微长指一碰,店家突然抱着东西揣了回去,随即,笑眯眯地道:“这位郎君,你还没给钱呢。”

苏探微一阵头痛,揉了揉虎口,从衣袖里掏出了一点碎钱。

自被太后娘娘数落以后,苏殿元花钱不再大手大脚,人在禁中,虽然领着朝廷的食俸,但用钱的机会实在不多,便只带了一些碎钱。

楚翊买了一堆又一堆华而不实的东西,小手扛不动,让他的“小厮”在身后大包小包扛上肩,许久之后,楚翊发现那个没用的起居郎没跟上来了。

好奇地一探头,身后人潮里,他肩上的货物撒了一地,正在弯腰拾捡。

也罢,看在他如此可怜,已被自己磋磨得风度扫地的情状,楚翊也就不为难他了,乖乖说了声“不买了”,带了一群人折返。

苏探微总算是卸了货。其实东西加一块,也不够他开一石弓的力,只是东西多而大件,不易手持,难免有捉襟见肘的窘迫。

自入马车,楚翊便见他如释重负,心中又暗暗地不大服气起来。

只怕回宫以后,他又凌驾自己头顶上。

好不容易向母后告发了这个“小人”的阴险可恶,楚翊可算是把学到的最坏的词一股脑都给苏探微用上了,谁知听完以后,母后不仅不责骂他,反而摸着他头谆谆告诫。

说苏大人尽忠于职守,怎能责怪他呢。做帝王,就没有无拘无束的。

母后还让他全力相信苏探微,必要时可委以认命,苏探微是个值得交托之人。

这让楚翊感到很挫败,不由自主地吃起了醋。

总感觉母后对苏探微的关爱,已经多过于自己了。人家倒如同母子,自己是个捡来的罢了。

马车里静谧无声,一晌过后,小皇帝又开始整起了苏探微,他手一指,愤懑地道:“朕想起来,还有东市的酸梅汤没买,朕要吃酸梅汤。”

陛下花招频出,此刻人在西市,他要吃东市的酸梅汤,最近的一条道须得穿过桂花巷口,但巷口狭窄过不去车,若要绕远路,则更需费工夫。

因此,陛下从一开始,就是抱了整人的目的来的。

“苏卿,去给朕买一碗。朕在车里等你。”

陛下有时候浑得让人想摁在桌上揍。揍一顿也就约莫老实了。

但苏探微没有那个权力那么做。

皱了眉,墨色一般深的眉宇底下,双眼宛如子夜。

楚翊一怔,正疑心,他会否要犯上作乱,谋逆行刺天子,可对方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便下了马车。

看他不管再怎么生气,也只得听从吩咐好好办事的模样,楚翊心里很解气。

哼。

正应该这么办,早就看这个家伙不顺眼了。

苏探微数了数衣兜里剩余的钱,买一碗酸梅汤绰绰有余,拧眉往桂花巷口踅入。

这条巷连接东市与西市,但中间岔路极多,若非在岁皇城有生活经历的人,进来也多半迷路。里头穿行的人三三两两并不甚多。

但饶是如此,今日,亦安静得有些怪异。

疑云顿生,忽然,一道猛烈的罡风从头顶劈落。

来人的长刀,刀刃上如有风雷之势,只待一击即中,顷刻之间,便将苏探微项上人头切成两半,血流成河。

苏探微脚步一定,侧身闪避,刀刃的寒光近乎贴着面皮危险地擦过,再往下,便要分裂他的双脚。

桂花巷的埋伏,看来是单独等待着他的。

苏探微脚尖抬起,刀刃未能砍中他两脚,重重敲在地面,擦出一道纷纷的火星。苏探微扯了薄唇,抬起一脚踹上削铁如泥的锋刃。

乓——

一股大力朝着黑衣人的虎口震荡而去,刀脱了手,黑衣人也被震开,后背撞上了墙面。

但这只是餐前开胃的一道,若他袭击不成,自有后手。

石巷两旁的瓦檐上,簌簌跳下十几个人,前后将去路封死,水泄不通。

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蒙面装束,银刀薄而长,锋芒毕露。

岁皇城里早已禁止了人口买卖,这是谁家包藏祸心之人,所豢养的死士,且不为弑君,是专为杀他而来。

要么,是觊觎太后美貌,如仪王之流,除掉一个已经传出危险风声之人。

要么……

隋青云潜藏回春局的形迹目的,已经败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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