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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1 / 2)

他的话终止于这里。

欲言又止住。

或许是面对时舒的沉默, 徐欥意识到言辞不当,唇瓣抿抿,唇峰和唇珠上下碰撞了一下, 他那句“我能不能帮您剪”便又吞进肚里去, 没能说出口。

他刚要用“对不起”来挽回自己的唐突,并斟酌着要不要多解释一句。

却听见——

时舒顺着他的未尽之言,道:“我不介意。”

徐欥愣住,眼睛里闪过意外之色, 眸光在单线吊灯下流转出水芙蓉般的润泽,清澈,乖甜。

时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以为他没听懂, 她模仿他的语气和句式, 说出他那句没能说出口的未尽之言:

“如果徐助理也不介意的话, 你能不能帮我剪?”

……

通常做一件事情的过程, 人的技艺总是由生疏逐渐向熟练过渡的。

而徐助理为总裁修剪指甲这件事的熟练程度, 竟然是颠倒的。

他刚开始给时舒修剪手指指甲时,手中的动作还是利落又干脆, 一颗颗手指甲在他的动作下, 修剪圆润,弧度研磨光滑。

但,很快——

换到他修剪时舒的第二只手时,时舒听见他的呼吸声渐渐加重,鼻息温热地掠过她的指尖。

徐欥手里的速度慢了下来, 而刀沿咬合指甲的脆落声,也突然变得沉闷。

时舒抬眼, 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笑着的。

她忍不住要故意打趣他:“你在紧张什么?”

四目相对时, 悄无声息地打破了各自的安全距离。

晶莹的汗珠滑过徐欥的侧脸,沿着他清晰的下颌线走垂直路线,好巧不巧滴在正在修剪的时舒的食指上。

纤细、莹润的甲盖上附着透明的液体,像半夜滴滴答答漏过水的屋檐,夜色的暧昧并不急着需要用语言来放大,一声一声闷响,都在挑唆着成年人冲破禁忌,放下自制力。

徐欥的皮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粉色,他抿紧唇线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似乎是想无声地证明些什么。

可最终,他还是挫败地垂下脑袋,半天憋出句:“您能不能,先不说话?”

“您等我剪完。”

“哦。”

徐欥的拇指指腹重新磨擦过她的食指,擦掉他无意落下的汗珠。他又恢复了在她面前伏低的姿态:“对不起,我弄脏您的手了。”

“没关系。”

“等会儿全部剪完,我再准备温水给您清洗。”

以防止……他在寒冷的冬天夜里,额角又热出薄汗,又落到她漂亮的指甲上,弄脏了她漂亮的一双手。

“嗯。”

修剪手指指甲的过程,因此比修剪倒刺的过程要漫长得多。直到——

十根手指终于修剪完毕,根根纤细圆润,光滑饱满,白皙细腻。

他包裹住的他的气息,一刻撤离,他缓了缓。

“好了。”

徐欥才收起修剪工具,兑了温水让她洗手。

大抵是,回应他自己那句“我弄脏您的手了”的解决方法。

时舒将手泡进温水里。

等时舒洗完手,徐欥已经从背包里取出来一支软膏,早早等候着了。

时舒接过来他手中的蓝色短管。

透明标签贴纸上写着:【指缘护理霜】

简易的包装。

和他准备的洗护用品一样,除了品名之外,无任何标签,像极了朋友圈里的三无产品。

时舒倒也不在意,联想到徐助理的动手能力,大概也能猜测到,这支指缘护理霜的配方又正是出自他手。

时舒挤出指缘霜涂抹,指腹打圈,鼻尖轻嗅,闻到了淡淡的乳木果味道,柔软清淡,一点儿也不刺鼻。

“味道还挺好闻。”时舒仍不忘打趣他:“徐助理真是个精致的男生。”

背包里连护手霜、指缘护理霜,都有,可不精致么?

男生被用精致来形容,在徐欥眼中并非是褒奖。

他抿了抿嘴,似乎是也想为自己辩驳一句。

“健康的指甲是养护出来的,我是因为您准备的。”

他并不是为他自己准备的,他是男人,他不需要。

“哦。”

-

夜深了,风雨止住了它的溃烂。

时舒躺在床车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分不清楚是陌生的睡眠环境带来的不安全感,还是她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

时舒翻了翻手包,药瓶里常备的安眠药上次吃完了,这段时间工作太忙,经常累到凌晨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她倒是忘记自己有失眠的老毛病了,自然也就忘了将随身携带的药瓶补充充足。

睡不着,时舒干脆再次趴在车窗户边,她看看窗户外面的世界,风雨交加的深夜。

车窗外,微弱的单线吊灯拉扯着年轻高大的身影。

徐助理只身一人有条不紊地收拾干净锅碗、桌椅,整齐地收纳回归原处。

夜深了,周遭的车辆、家庭都入睡了,山谷里连虫与鸟儿都噤了声,他却还要撑着一把伞,将垃圾打包送到回收站,秉承着他的原则:垃圾不过夜。

时舒看见徐助理将这一切回归原样后,他拎着双肩背包走进去洗漱帐篷。

他与他的背包形影不离,连洗澡都得带着。

时舒觉得徐助理的行为还挺有意思,她于是将失眠的时间打发在了观察徐助理独自一人时的行为上,她试图发现徐助理人前人后的两面性的蛛丝马迹。

但没有,他人前人后,一个模样,他是很简单的人,没有那些复杂的心思。

徐助理洗完澡,拎着他的双肩背包从洗漱帐篷里出来,他换了身衣服,没有穿羽绒服,白色的低领毛衣,颀长的脖颈儿发着莹白的亮光。

他将洗漱帐篷撤掉。

雨水稀释至薄,归还旷野的空荡。

他在车辆左面弯下腰,重新又支起另一顶帐篷。充气床垫鼓满膨胀的气体,垫在帐篷里,防潮抗寒。

这一切都准备好,他躬下腰钻进去。

帐篷的门帘从里面拉上,外面被锁住。帐篷里的光景在他的探照灯光的作用下,像皮影戏一样呈现在防水雨布上。

他的一举一动,打在帐篷上的斑斑点点,如流萤虫火,无声划过花树。

时舒看见徐助理动作迅速地穿进去睡袋,他很快躺了下来,合衣未脱。户外帐篷和睡袋终究还应是寒冷的,他需要身上的衣服来进一步保暖。

时舒睡在车里。

徐欥睡在车外,睡在车旁边。

像忠诚的大型犬,守在她的身边。

她又想起她曾经养过的那条拉布拉多。

安静、乖巧、无多言,却又用他的一举一动,表示着他的衷心,他的虔诚。

帐篷里的灯熄灭了。

旷野又暗了,寂静无声。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产生了困意,时舒学着徐助理依样画葫芦,在充气床垫上躺了下来。

床垫微微一陷,与她悬着的心同频共振。

一颗悬着的心落地,她关了灯,闭上双眼。

雨打在车窗玻璃上,在帐篷外借着微光伴奏,歌唱一首催眠之曲。

恍惚间,困意袭卷,她只是一人置身于旷野之外。

而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徐助理没有来过。

他没有为她揉过面团,没有不嫌麻烦地煮过自制方便面。他没有为她修剪指甲,没有递过来一支三无指缘护理霜。

他也没有说过。

“健康的指甲是养出来的,我是为您准备的。”

-

隔日一早,天边初亮。

时舒穿着件黑色的户外冲锋衣,推开车门下车。

昨夜的风雨已经画上了休止符,太阳擦着海平面亮起,天边出现甜橘色。

气温降至零下,路面冻得硬邦邦的。

车辆旁边的帐篷不见了,不知道徐助理是什么时候起床的,又是什么时候撤掉了帐篷。

他的作息比她还要规律。

他已经拿着行程单在和早起的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梳理确认今日的行程细节了。

他没戴帽子,黑色短茬儿立在寒风里,耳垂冻得红红的,说话时,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梅子红色的唇在空气中留下雾白的气体。

因为天气冷,大家都躲在车里。

偶有几户习惯早起的家庭,穿着厚度适中的衣服晨练,时舒和他们打过招呼后,接到了外公的电话。

外公已经晨练完了,喊她一起吃早饭。

“昨夜睡得怎么样?”时舒在电话里问。

“睡得还行。”时文奎想了想:“就是昨晚没洗澡,感觉怪怪的,身上不是很舒服。”

时舒点点头:“嗯。”

一声“嗯”字,语句虽短,但语气轻快,听上去,他没有能够从她这里获得共鸣。

时文奎就忍不住问:“你难道没有这种感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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