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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2 / 2)

他有答案了。

时舒正好奇他究竟纠结出什么结果来了?

就听到车内不重不轻的一声疑问句掷下:“张骆老师,是您喜欢的人吗?”

纠结半天,他选择了打直球。

司机的车开得平稳。

前方会车,司机向右打了方向,时舒轻“嗤”一声:“嗯,喜欢啊。”

他似乎是打定主意,既然问了,那就追问到底:“是有可能会发展成为男女朋友关系的那种喜欢吗?”

“怎么?”时舒:“你有意见?”

他似乎问得多了,越过了边界线,才把她问恼了,不耐烦了,徐欥决定就此打住。

他一个助理,他哪里敢有什么意见?

他就是问问。

徐欥摇头:“我没有意见。”

他甚至还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了一下。

他老老实实解释说,身为助理,他想要了解她的感情状态,是因为他想要根据时总对对方的喜欢程度来确定他对对方的态度。

“是么?”

“是。”

所以,他才会这样追问的。

“希望您不要计较我的唐突。”

他话是这么说着,可时舒倒也没发觉他语气中有几分惶然,他从前吸引她的特质,有一条也是因为他身上这点儿不卑不亢。

他有礼貌、乖巧,细致落于实处,将人照顾得很好,却始终是不卑不亢的。

时舒嗤笑一声。

时舒手摸进西装外套的口袋,意外摸到一根薄荷味的棒棒糖,她剥开糖纸,咬进嘴里,咯嘣咯嘣地嚼得粉碎:“逗你的,没怀疑你的动机。”

这个话题到这儿就打住了。

尽管徐欥仍有些困扰,他并没有能够有效获取到,时总对张骆究竟是什么心意。

但他还是识趣地选择了放弃追问。

-

车辆停在冯彤的私人会所门口。

到了目的地,就该下车了。

于是——

徐欥压在左侧的手,拇指按一下卡扣。

安全带的插片自动弹出,绑在身上的安全带却没有“嗖”地一声缩回洞里去。他抓着安全带的一端,慢慢地松手,直到安全带完全缩回洞里去。

他的确不是莽撞的性格。

徐欥抬手推门,正准备下车绕到后排座位去为时舒开门,而那声按动卡扣的声音,却像是拧动某处记忆阀门的开关。

时舒突然开口,说:“认识张骆是在英国。”

徐欥很快反应过来,她是打算要回答他,他没能敢再追问下去的,他的疑虑,她的答案。

那年时舒还处在读本科的阶段,五年的留学生活已经算是在异国他乡扎了根。

某日,她应邀参加一场小型的和氢能源相关的学术交流会议,遇到了坐在报告厅外面的台阶上的张骆。

“他穿得很不好。”

记忆遥远,时舒努力回忆着,头发乱糟糟,坐在那儿一直盯着她手里的咖啡,用一种虎视眈眈的表情。

她就给他买了一杯。

“他尝了一口,说……”时舒笑了下,继续道:“这辈子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

他说他叫张骆,来英国是寻亲的。

寻亲未果,语言不通,还弄丢了行李箱和钱包。

她于是问他,他都沦落到街头乞讨了,他有什么资格嫌弃她的咖啡难喝?她又问他,为什么他十六岁,读高中的年纪,却连一句基础英语也不会讲?

他回答她,她的咖啡是真的难喝。

但他不会讲英语却是假的,他英语好着呢。

所以,当他请时舒帮他看看亲人的地址时。

时舒看了眼他紧紧攥在手里的纸条,用英语告诉他,也是揭穿他,英国没有这个地方。

他听不明白,憋了半天,才和她道歉。

时舒用中文重复了一遍,他要找的这个地址,在英国不存在。

他应该挺崩溃的,时舒回忆着那天的场景,但她没理由做任何人的帮凶。

徐欥专心倾听着,他还没开口回应时舒突然中断的后续,倒是另一个听得认真的人,司机小孟突然出声,问:“时总,那然后呢?”

时舒:“……”

啊。

原来还有第三个人在车里呢。

习惯了徐欥又当助理,又当司机,时舒显然忘记了车里还有别人。

“……会议开始了。”时舒:“我也没理由不参会。”

她没耐心,也没那么好心去宽慰一个临近崩溃点的男人,她给了他一点儿钱,可能对他来说是挺多的,足够他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消沉一段时间,然后,她就开会去了。

司机小孟:“那您难道不担心他是个骗子吗?在国内,这样的骗术还挺多的。”

“我会在意?”

时舒耸了下肩,她根本不会在意他是不是骗子。

那不过只是她日常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如果不是后来,张骆反复提及那天的事,让她千万不能忘,她也根本不会有太深的记忆。

不过,张骆不是骗子。

时舒为他澄清。

那天的会开了很久,从早上八点开到晚上十点,张骆没有邀请函,不能进入到主会厅,他就坐在报告厅外面的台阶上等了十四个小时,为了要她一个联系方式。

“您给他联系方式了?”司机小孟:“那也有可能是骗子惯用的伎俩。觉得您善良好骗,想要进一步对您进行更深入的骗术。”

她善良好骗?

对司机小孟的偷听和几次接话打听的行为产生了不满,时舒率先推开车门,不愿再多讲:“啧,当我在这儿给你讲故事消遣呢?”

“你知道得已经够多了。”

见她已经推开车门,徐欥这才反应过来要下车。

等他下车绕到汽车后排时,时舒已经站在路边了。

晚风一吹,她下意识地拢了下西装,小型喷泉台春日限定的音乐旋律高潮迭起,在她身后不断跳跃出了新的高度。

耳边动听的歌声悠扬。

像春风咬着谁的耳朵说情话。

电子烟花在高空绽放。

徐欥看见张骆给时舒用来搭配拖尾裙的挂链,一上一下两颗镶满猫眼石的孔雀石,在会所门外靡靡幽静的灯下闪着星星的绚烂。

灵动飘逸的光芒璀璨四溢。

像沉在喷泉池底部,镇池的白水晶球意外被发现,满心欢喜的人忍不住对着它许愿说一声:我希望……

没想到时舒会站在路边等他,徐欥停下脚步,因为走神,他一不小心,失了分寸,站得离时舒近了些。

脚尖相抵,黑色的男士皮鞋和黑色的女士高跟鞋,轻轻磕撞后弹开,也不过堪堪才分开毫厘。

打破着安全距离。

徐欥下意识地止住步伐,正欲往后退,忽然听见时舒说:“我给了。”

只不过——

她给的是高博的联系方式。

徐欥反应过来。

她原来还在回答刚才司机小孟师傅提的那个问题,但,她又为什么不说给小孟师傅听呢?

晚风一吹扬起裙摆扫地。

西装衣角掀起春日波澜。

徐欥的步子忘记了挪动,而时舒突然抬了手,拍在他的脑袋上,将他被春风吹起的碎头发压下来:

“我解决了他当时的生活困境。”

人处在困境中时,一点点来自陌生人的善意都会被无限放大。尽管那善意不过只是陌生人的举手之劳,但在受恩惠的人看来,却是他身处绝境之中的一点儿,坚持下去的希望。

那么,当他熬过了当时的苦难,这个当时向他伸出援手的人的存在,很大概率会被放大,被他当成是弥足珍贵的恩人,恩人的地位会拔高到近乎信仰的高度。

“他只要把握好分寸,不对我的生活产生任何困扰,那么,我没必要去自找麻烦,也没有必要去堵上他坑坑洼洼挺过来的希望之路。”

但他的出现,对她那时候的处境没有任何改变。

他也没有可能在她短暂的人生里,留下任何可能深刻的痕迹。

因为,人一般不太可能被自己的举手之劳感动。

也很难对自己曾经举手之劳帮助过的人,产生除同情之外的别的情愫。

除非——

除非他们一起经历过除此之外更多的事情。

相互参与了彼此的生活。

才有可能,日久生情。

“明白没?”

因为她落在他脑袋上的手,徐欥不敢轻举妄动,他驼了驼肩,笔直的颈部弯下,愣愣地点头:“明白了。”

真乖。

就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头。

揉一揉他的脑袋。

落在徐欥脑袋上的手,随着他点头的动作幅度缓慢而小心地颠簸,他那乖而不自知的声音迫使时舒抬手顿了一下。

短茬重新从指缝里挤出来,像春种挤破土壤。

时舒的手指往下滑,滑到他肩处时,她忍不住替他理了理一点儿褶皱都没有,原本就很平整的衣领,缓缓开口:

“徐助理难道没觉得?”

“我对你的包容程度,也已经足够让你成为一个特别的存在?”

……

春风吹啊吹,一地枯黄翻了新绿。

时舒收起手。

徐欥肩上一松。

她指尖残留的温度一层一层被衣物布料包裹染透,在他心里留下滚烫灼人的一击。

时舒抬步往会所里走。

高跟鞋磕地的清脆声响,一声一声,搅动一池枯水翻涌。

池底的白水晶球被召唤出来了。

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对着它许愿。

我希望,我真的能够特别。

而不只是因为您的包容。

-

私人会所,有专门的侍者引路,指向小型酒会。

徐欥谢过侍者将时舒的西装外套挂起来的好意。

双手接过时舒脱下来的外套,挂在自己的臂弯上。

照顾她的事情,他已经不习惯让别人代劳。

将二人领进酒会宴厅后。

侍者离开:“两位请自行安排。”

这场酒会,亦是非正式的学术交流会议,离开始的时间所剩无几,各位来宾正端着酒杯,相互递交名片。

时舒有专门的座位。

徐欥找到她的座位后,挪开原本放着酒水的位置,往她面前摆了个了装着温开水的保温杯,她喜欢的水温,要么是冰水,要么是永远的52摄氏度。

而他不会给她安排冰水。

他又往她面前放了本笔记本和签字笔。

到底还有学术交流的成分,再怎么非正式,也许她会有想要记录别人观点的时候。

将她的西装外套撑在椅背上,湿巾和柔软的纸巾分别放在左右口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和时舒打了声招呼,背着他自己的双肩背包,找了个空座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