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说客(1 / 2)
当日下午晚些时候,多尼便收到了前军士卒骚乱的消息,在严令各部自行弹压之后,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在夜间发生了营啸。
中军前去探查的哨骑不少都被乱军捕杀。多尼、赵步泰等部如临大敌,命令士卒加强戒备,又紧急从后军抽调些兵马补充军力。
到第二日,前军尚未消停,后军跟着乱起。再也忍受不了的黔桂绿营兵串联作乱,负责监视的八旗兵斩杀乱军时却为殿后的陕甘绿营偷袭。
这也就罢了,那八旗汉军炮队不仅不救援,竟然也跟绿营兵一起叛乱。后军的满蒙军不敌,被迫退入粮车组成的车阵中等候多尼主力救援。
围攻的诸军投鼠忌器,也不敢过分逼迫。万一急了眼,把粮草一烧,大家都等着喝西北风吧。
形势的急剧变化让中军的满蒙大员们傻了眼。
多尼一边命各部迅速整军,准备救援后军,一边安抚中军各部,防止内部动荡。八旗炮队跳反,对于军心的打击不言而喻。
各部中少量的八旗汉军纷纷被列入不信任名单。要不是八旗子弟互相通婚,满蒙汉互相都有姻亲关系,这会儿营中的汉军早就被挂路灯,不,挂槐树了。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大秦嘴炮侯成的拜帖送到主帅多尼的大帐。
侯成被引入营地深处,帅帐前两排彪形大汉手持刀斧手,对这位不速之客怒目而视,颇有邓芝使吴的场面感。
这女真人对三国演义的喜爱确实到了一定的境界了,连待客都学起了书中场面。
侯成看到这架势,却只是轻声一笑,稳稳当当地迈着步子入见。
待入得帅帐中,在座诸人俱都齐刷刷地将凶神恶煞的目光投射到辩士身上,似乎在打量着该从满清十大酷刑中挑哪个出来让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临死前好好享受一下。
换个心理素质差点的当场就得膝盖打颤,侯成倒是怡然不惧,大大方方地行礼唱名。
主家多尼倒是没有按剧本准备个大油锅什么的,看来人镇定自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反而有了几分欣赏:“阁下倒是有几分胆气。”
这等情境之下,哪怕是装出来的,也不是件容易事。
夸赞过后,多尼脸色一沉:“可惜却不怎么聪明。你家主子没告诉过你,坏了别人的好事就莫要找上门来寻死吗?本王这里正缺一颗大好头颅,正好拿来祭旗。”
侯成一脸诧异:“王爷何出此言,成此来乃是为王爷指一条明路,这坏人好事,从何说起啊?”
一旁的伊尔德勃然大怒道:“狗尼堪,少在这里装腔作势,要不是你们那个什么狗屁秦国在后面煽风点火,他吴三桂有胆子造反?”
“这是哪家的疯狗,主人家还没开口,就在这狂吠。王爷,您这平日里对家奴的管教可太过松弛了些。”侯成瞟了粗汉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
“伊尔德,坐下。”伊尔德肺都气炸了,起身便要收拾来人,却被信郡王一声厉喝按了回去。
这粗汉还要再说些什么,多尼却把脸转过去,对着侯成冷冷说道:“本王管教自家奴才,用不着外人指手画脚。但你这教唆吴三桂谋反之罪,说不得,也得鬼头刀下走一遭。”
听到多尼又一次威胁,侯成却更是放下心来。若真是准备杀人,哪会这么多废话,不过是色厉内荏,虚言恫吓,以求摆脱目前的危局罢了。
当然,直接戳破这点,说不定年轻人抹不下面子,就真个把自己给剁了,还是要给人个台阶下。
想到这里,侯成故作惊讶道:“王爷何出此言啊?成不过一外人,何德何能说得动数万北兵谋乱?那关宁、陕甘诸营,大抵不过是思乡心切罢了。这些将士出征日久,又逢天下动乱,不欲在这湘黔之地与汉国做无谓之征战,只想尽早北归与家人团圆。此乃人之常情也,王爷爷孙三代领兵,岂不知其中缘由。只能说,王爷想仅凭粮草为饵驱使诸部的想法太过天真了些。”
看着侯成一脸真诚地装傻充愣,多尼冷哼一声:“各部不稳,本王自然知道。但若没有你们秦国给他们提供了一条退路,这些人也未必有这个胆子反叛。关宁、陕甘数万大军,甚至还有红衣炮队,十几万大军,被你拉过去半数,现在竟然还有脸喊冤?今日若不说个门道出来,本王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王爷这么说就太过肤浅了。”这多尼,还真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只会在这咋呼。侯成一边心中暗暗鄙视,一边辩解道:“这数万兵哪里是王爷的助力,分明是一杯鸩酒啊。现下尚在贵阳都已如此,要真是强压着到了前线与汉军接战,说不定反手就投过去,白白壮大了敌军。如今提前摊牌,反倒少了一桩隐患,王爷应当高兴才是啊。”
“这么说,眼下中军两面对敌的危局,本王反倒应该开怀畅饮,庆祝一番了?”多尼言语不善,似乎下一刻怒气便会爆发出来,把眼前这惹人厌烦的面孔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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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成微微一笑:“王爷莫要着急。成此来,不就是来解决此事的吗?只需王爷听成一策,此间危局自然迎刃而解。”
“你想说的,无非就是粮食罢了。”多尼恶狠狠盯着侯成:“这帮子三姓家奴背叛了大清,本王正要把他们全都收拾了,还想要粮?”
“王爷,您这般做就有些不合时宜了。论顺应时事的能力,比您先辈可是要差多了。当年清太祖拥兵数万,苦心经营数百里沃土三十余年,仍对腐朽不堪的明国谦恭备至,以求赢得发展时机。待到太宗之时,才携屡次大胜之威,辽东千里沃土之资,方才开始大肆招徕明军降卒。而能收天下之兵为己用,那都是入关之后的事了。当此时也,天下大半归清,自可以资财收拢人心。而今,王爷所据,地不过数府,且皆贫瘠多山,难以养兵,丁不过数万,又军心浮动,更甚者,周边群狼环伺。此等局面下,王爷仍以为八旗天兵还有昔日的威慑力吗?妄想威逼利诱趋势汉军,却须得下掂量下自身的实力啊。危局如此,再没有个清醒的认知,一个不慎,恐有不测之事。成深为大王担忧啊。”
自家人知自家事,多尼不是个浮夸无能的富三代,他可不认为真和关宁陕甘兵火拼一场后八旗兵还能有活路。但是服软是不可能的。
多尼一声冷笑:“你一个秦人为我大清担忧?所以就跑来说动我七八万汉兵与八旗将士刀兵相向?末了还厚着脸皮来要粮食。侯先生对我大清可真是关怀备至啊。”
“王爷,成可从来没有说过这粮食是要的。”侯成矢口否认:“这粮食乃是我大秦替数万关宁陕甘兵借的。这借来的半月口粮,今后两年,我大秦将分批三倍返还。”
多尼一哂道:“阁下空口白牙,全凭嘴说。到时候还不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
“王爷,您就算信不过在下,信不过大秦,总得信得过这天下时局吧。我大秦愿意三倍还粮,乃是因为此举大利于我国。今汉国据湖广而并南粤,又西吞重庆,威胁四川,要是再将黔地收入囊中,则蜀地难守,我大秦断断不能容忍。若是有一军扎根贵州,西阻汉军,我大秦自然乐见其成。不过些许粮草,若能牵制汉国军力,又何惜哉。”
一口气说完这许多话,侯成郑重一礼:“我大秦愿助王爷扎根黔省,且开放川、贵边境贸易,互通有无。王爷,以为何如?”
多尼抚掌笑道:“好手段,不过区区几万石粮米便从本王麾下换走数万将士。这买卖,做得。噢,对了,这粮米还需得今后两年交付,最后本王能否拿到手都还是两说。有了秦国这么善解人意的盟友,谁还需要敌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