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徐清笑了笑,脸上带上了歉意,出言解释了这段时日没有送钱来的原因。
“也是我们的倏忽,前段时间,我那大哥回了香江,他走得急,匆忙之间,也没安排好这边的事。”
“不单单是耽搁了生意,就连徐平大哥这边的事都耽搁了,真是对不住了。”
有道是君子端方如玉,他这样一笑,简直是蓬荜生辉,徐平这一处的宅子都亮堂了一些。
一句苦尽甘来,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听得徐平和陈玉梨是心花怒放。
两人不住的说没事,他们这是小事,真是劳烦亲戚挂念了。
末了,徐平也客套了两句。
“你大哥的事,都解决了吗?”
徐清想到那回了香江,紧着就寻风水先生来瞧的徐昶。
他找了好些个风水先生,镇日疯疯癫癫的说自己被鬼缠上了,闹的动静太大,最后,更是惊动了老祖宗。
瞧见风水先生,老祖宗发了好大一通的气。
最后,听了小兰香这个名字,老祖宗还皱了眉头。
他拿眼睛看了徐昶好一会儿,阴沉着脸,说了一句大家都没有听懂的话。
这情孽,竟然纠缠到现在?
情定生生世世,这【鹤情】一药,果真名不虚传。
……
白鹭湾,徐家。
徐清忍不住扶住了额头,颇为苦恼。
“没呢,大哥脑子生了病,现在做不了生意了,家里老祖宗做主,将他送去乡下偏僻的地方养病了。”
“这样啊。”一时,徐平有些忐忑。
他这是戳到别人家的伤心事了吧,哎,这臭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清忍不住一笑。
真是淳朴到有点蠢了,心里想着啥,面上就是啥,他难道还真以为,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有几分兄弟情谊?
徐昶去了乡下养病,他真是开心得要放两大捆鞭炮,热闹热闹才是!
就是这徐平……
徐清看着徐平,细细打量。
他身量不高,生的模样也不好,和他们香江徐家的人一点也不像。
就像一群天鹅中,混入了一只小鸡,矮矮的,扎眼的。
可是,要是当真不是他们徐家的血脉,为什么老祖宗这么在乎这徐家?
徐清眼里有困惑之色闪过。
在知道徐昶没有安顿好羊城的生意,老祖宗都没有生气,反而是在得知,他徐昶没有将白鹭湾的徐家安顿好时,老祖宗生了好大的一通气。
徐清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徐平,心里暗暗估量。
这究竟是照拂合眼缘的远亲,还是照顾血脉相连的血亲?
“爸,妈,我回来了。”这时,门口传来一道少年人的声音,清澈干净。
几人看了过去,被看的徐莳树抿了抿唇。
堂屋的官帽儿椅上,徐清端着大茶碗的手一顿,眼里有明寐不明的光闪过。
像!
真是像!
这孩子像家里的一张老照片。
那是穿着旧式长袍,留一头大清辫子,还是年轻时候老祖宗的照片。
照片搁的时间久了,总是有些模糊失真。
再加上那时,老祖宗拍照的时候,年纪应该比这徐莳树大一些,一个还尚且稚气,仍有天真,另一个则轮廓分明,眼神坚定。
饶是这样,这人和照片,还是像了八九分。
一时间,徐清心思纷纷,没有说话了。
陈玉梨最先回过神来,一把拉过了徐莳树。
“树儿,快,快进来,给你介绍下,这是你徐爷爷的曾孙,徐清徐先生。”
“你徐爷爷你还记得不?你小的时候,他回咱们白鹭湾来祭祖扫墓,一瞧见你,就特别的喜欢,说是合眼缘,直嚷嚷着要收你做义孙孙呢。”
“他啊,听说咱们家过得不容易,心里担心,这不,大过年的还叫徐先生从香江飞来,有心了,真是有心了。”
“是啊,真是有心了。”徐平搓了搓手,笑得嘴巴拉到了耳朵边,附和着陈玉梨的话。
徐莳树脚步一顿,他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徐平,又看了看陈玉梨。
这一刻,他们在笑,在乐呵,前些日子的争吵好像日头下的薄雾。
风轻轻一吹,日头一晒,一下便烟消云散了。
可是,亲眼见过他们相互谩骂,诋毁,哪里是痛处,就狠狠踩哪里,甚至摔东西,干仗。
这一刻,他们都朝自己笑,对着香江的贵客笑,亲亲密密,和和乐乐。
至亲至疏是夫妻,在陈玉梨和徐平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徐莳树甚至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爸咧嘴的脸都不像脸,就像涂着大嘴巴的怪物,下一刻,就要朝自己张嘴扑来。
“这孩子,还害羞了呢。”徐平笑言。
“没事,小孩子都是这样。”徐清故作无事的笑道。
在看到徐莳树的模样那一刻,他顿时心生危机,想着一会儿只想留下一点钱就成。
到时回了香江,就和老祖宗说,是徐家人故土难离,不愿意离开大陆,前往香江。
无他,这徐莳树,他实在是生得太像老祖宗了。
像到让自己忍不住怀疑,这白鹭湾徐家一脉,会不会是老祖宗的沧海遗珠。
多一条血脉,那不是多一房的兄弟,那妥妥是多了一房分财产的冤家啊。
阳奉阴违的念头才刚刚浮上心头,徐清一下就想到了自家老祖宗的眉眼。
他家老祖宗徐衍是1900年的生人,走过最动乱的几年,按以前的年代来算,这都算是经历了朝的老人了。
徐清想起那张不怒而威的脸,还有那时常神出鬼没一般的注视,忍不住打了个颤抖。
他家老祖,绝对是见过血的,而且不止一两个。
因为这甚重的积威,刚刚那只留钱不带人的念头,瞬间烟消云散了。
……
徐清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徐莳树面前,伸出手,笑得可亲亲近。
“是小树吧,不要这么生疏,我在家中行二,你唤我一声二哥就成。”
徐莳树抬头,看着这笑得好看的男子。
好看的衣服,好看的头发,伸出来好看的手,还有那……手腕上好看的手表。
爸爸妈妈不再吵架,就因为他吗?
因为他带来的富贵?
徐莳树微微的出神,谁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
旁边,陈玉梨和徐平,忍不住秉住了呼吸。
……
九龙镇,码头边。
“然后呢?”
潘垚捧着新买的一袋炸炒米,瞅着李耀祖鸡笼里的大公鸡,抓了一把炒米,吃得喷香。
虽然知道结果,她仍然问道。
“然后?”李耀祖一边吆喝着卖鸡,卖鸡,卖大鸡,一边抽空搭理旁边的小大仙。
“然后人家拉了拉手,喊了一声二哥呗。”
“你爸爸那儿忙着呢,你不去帮忙,跟我在这儿唠嗑?”
“哪里忙着了,都没有人呢。耀祖叔,咱们再唠嗑一会儿呗。”
潘垚看了一眼潘金的鱼摊,又开始好奇徐莳树家,这远方来贵亲的大事了。
李耀祖也愁没客人呀。
“小大仙,你这个傻姑娘哟,没生意了还不急,就光顾着唠嗑别人家的事。”
“唠嗑别人家的事能发财吗?不能!”
“没有了生意,咱们少的可是一张张大团结啊,卷一卷,闻一闻,还能有钱香的大团结!”
“啊,真香。”李耀祖陶醉。
潘垚:……
一段时间没见,这耀祖叔是掉钱眼里了。
“急什么呀,这会儿都快十一点了,大家伙儿也要回家吃饭了。”
九龙镇这码头再热闹,也得有停歇的时候。
一如人,也有曲终人散时候。
“没错没错,做生意急不得,钱这东西,就得细水长流的赚。”
潘金坐在对面的小杌凳上,这会儿正美滋滋的数着粉红色挎包里头的毛票子,听到这里,他抽空的回了一句。
“哎,不和你们闲唠嗑了,我刚刚数多少了来着,嗐,瞧我这笨脑袋,我又给忘喽!”
“算了,我再数一遍,左右数钱的滋味也不赖。”
潘金又重新喜滋滋了。
粉红色挎包鼓鼓,这会儿,他是不说什么粉色跌份了。
炸炒米酥脆,吃了口舌发干,潘垚将黄袋子往旁边的石头上一搁,又从兜里掏出个橘子。
剥皮吃肉,香甜解渴着呢。
李耀祖多瞧了几眼,稀罕不已。
“你这兜里怎么这么能藏东西?我刚刚就见你掏了两个橘子,还整了个冻梨,你到底藏哪里了?”
说着,李耀祖就要将手探到潘垚的口袋里。
“啪!”只听一声皮肉吃痛的声音,清脆的响起。
“很痛的,小大仙,你怎么可以这么用力的打人?”李耀祖喊痛讨伐。
潘垚还很气愤呢,“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能这样,随便地就朝我的口袋下手?”
这……好像是不能。
李耀祖想了想,在心里认罪。
他不能当人家小大仙的年纪小,就以为人家兜里没几个钱。
别看他有养鸡场,说不定,这小大仙比他还有钱呢。
一句我错了,正要脱口而出。
下一刻,就见潘垚拍了拍口袋,颇为珍惜的模样,嘴里还嘀嘀咕咕。
“这口袋可是男盆友才能搁小手手的。”睨了李耀祖一眼,潘垚赶紧捂紧了口袋,警惕非常。
“你,绝对不行!”
李耀祖:……
这什么跟什么呀。
潘垚悄声支招,“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天儿冷的时候,就要把对象的手搁在口袋中,可浪漫可好看了,我以后也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