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1 / 2)
那厢,沁凉的月色倾泻而下,秋风拂动如瀑的发丝,美人面白如冠玉,棱角处却又透着冷峻清冷的气质,便是只着片缕,也有一种不容亵渎的高贵。
偏偏他拿手捂脸,那冷冽的气质一下便消磨了,两颊旁浮上一抹嫣红,更添动人气质。
啊,不让瞧了吗?
江葵娘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偷偷的瞪了瞪顾昭。
喊什么阿庆嫂呀,真扫兴!
顾昭失笑。
她将灯笼往前探了探,明亮的烛光照得胡八身上的肌肤反光,白腻得好像上等的温润白玉。
难怪都说狐狸精魅惑世人。
别说阿庆嫂这个小娘子爱看了,就连她这个小小娘子也爱瞧哩!
顾昭提着灯笼,笑盈盈模样。
胡八用青丝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一些。
这位道友的眼神……它和小娘子的一样让他羞囧嘞!
顾昭哈哈笑了一声,不再逗这只黑狐狸。
她伸手从六面绢丝灯拿出一张花帘纸,一起拿出来的,还有一把银质的小剪子。
剪子锋利又精致,顾昭低头,握着银剪,神情认真的将花帘纸裁剪。
很快,随着她灵巧的动作,花帘纸裁成了衣裳模样。
“好了。”
银剪银光微晃,重新收入六面绢丝灯中。
顾昭将裁成的花帘纸往胡八的方向一丢。
薄薄的一张纸放出一阵浓雾,随着白雾褪去,焦黑的坑洞下,原先几近的胡八着一身月白色宽袍。
只见他半倚靠的侧坐着,黑发散乱,回眸看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端的是风流倜傥。
江葵娘又凑过来了,她眼睛晶亮晶亮的,拍了拍顾昭的肩膀,赞道。
“顾小郎,咱们老祖宗说的对,人靠衣装马靠鞍,你瞧这狐狸仙,它更俊了嘞!”
更俊的胡八更羞赧了。
“谬赞谬赞,小娘子谬赞了。”
顾昭哈哈笑了一声,应道。
“对对,更俊了。”
……
片刻后。
胡八出了坑洞,长身而立,郑重的对顾昭作揖,“多谢道长赠衣。”
顾昭摆手,“客气了。”
胡八又转身看向江葵娘,江葵娘也在看它。
和方才相比,它的眼眸不再是那泛着幽幽青光的兽瞳,此时,狐狸形的眼眸眼尾微微上挑,艳丽中带着几分不可亲近。
江葵娘这时才有了敬畏的感觉。
这是,狐仙啊。
不过,胡八一开口,瞬间又可亲了。
刚刚那雷劫不但助它化了形,还助它化去了喉间的喉骨,此时,它再说话的声音清越,不再像方才那样怪腔怪调了。
胡八黑黢黢的眼睛瞧着江葵娘,轻松的便在自己脸上浮了个笑容,长长作揖。
“多谢小娘子助我化形。”
江葵娘连连摆手:“客气了,客气了。”
见狐狸仙这般懂礼,江葵娘有些局促的将自己方才的想法说了一趟。
“也不是我的功劳。”
“顾小郎说了,依着心意说即可,我都要说你像狐狸了,毕竟,你刚刚那脸确实像狐狸。”
“不过,我转念一想,你这般知礼,心地又好,瞧到我摔了,还要来给我做肉垫子,吓到我也不是你的本愿。”
“……撇开面容,狐仙你就是像人,甚至比人还要好。”
江葵娘说到后头,有些惆怅。
“说你像人,是我的真心话。”
胡八感激,“就是真心话,这才可贵,多谢小娘子了。”
它转头对上顾昭的视线,昂了昂下巴,神情颇为喜滋滋。
“瞧,我就说这小娘子吉祥着嘞!我就是沾了她的福气!”
顾昭失笑,“是是。”
三人又说了两句闲话,顾昭看向江葵娘,面上露出不解。
“阿庆嫂,都落更了,你怎么还在外头?”
江葵娘一惊,不好!
她拿眼睛瞅着顾昭,拖长了声音,微微讨饶。
“顾小郎……”
顾昭好说话,“算了算了,这次就不罚你铜板了。”
玉溪镇也是有宵禁的,阿庆嫂这么迟了还在外头走路,按理,她是要被罚铜板百枚的。
江葵娘松了一口气,“多谢顾小郎。”
顾昭瞧她面上染了愁容,细看,里头还有些愤懑,周身漾着不爽利的气息,不由关心道。
“嫂子,可是遇到什么为难之事了?”
顾昭话落,胡八看了过来,它语气真切,热忱的接话道。
“是有人为难小娘子了吗?莫怕,你和我说说,还是家里有什么不太平?唔......”它思忖片刻,一拍手,神情欢喜。
“不然,我予小娘子家做保家仙吧。”
胡八说了这话,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
“啊?”江葵娘诧异,转而拿眼睛看顾昭。
顾昭解释道,“仙家分为上八仙和下八仙,保家仙,那是保护家里生灵的仙灵,阿庆嫂子应该也听过,保家仙分为胡黄白柳灰五大仙家。”
“狐仙为狐狸,黄仙是黄鼠狼,白仙是刺猬,柳仙是蛇,灰仙是鼠,其中,五大仙家又以狐仙居首。”
“供奉在家,可保家宅安康,不过......”
顾昭顿了顿,继续道。
“保家仙一代传一代,供奉了狐仙做家仙,除了平日的供奉,家里还不能伤害狐狸。”
“只是,子孙后代的事,谁也说不准,要是你有不听话的子孙,阿庆嫂你和狐狸仙的缘分,怕也成了孽缘。”
“这......”江葵娘听后,有些踟蹰了。
胡八拱手,“我在族里行八,道长和小娘子唤我一声胡八便成。”
顾昭对狐仙又添了一分亲近。
这名字里带了八的,都是不错的,好比她家龟丞相八郎。
胡八宽慰江葵娘,“无妨,娘子要是想要请我做保家仙,回头用黄纸写了我的名讳,坐西朝东,拿浆糊糊在墙上,初一十五供奉一柱清香即可。”
“家里有不寻常的气息,我都会知道的。”
它捻了根狐毛递给江葵娘,告诉她,要是决定供奉了,就这狐毛搁在准备写名讳的墨汁里,狐毛会化在墨汁中。
同时,它在山里修行,家里的动静,它也能知道。
江葵娘连忙拿出帕子,将那根狐毛收好,小心的折叠,再收到腰间的荷包中。
胡八眼里有了笑意。
“道长说的这种情况,我也听族里的长辈说过。”
它像模像样的叹息了一口气,面上带上了几分惋惜。
“不过,小娘子,咱们这缘分来得又巧又妙,我一眼就瞧出小娘子是个吉祥人哩,小娘子也助我修成人身,咱们的情谊,和他们的是不一样的。”
胡八摆手,面上阔气。
顾昭提着灯站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只黑狐狸。
胡八思忖,它瞧了一眼顾昭,又瞧了一眼江葵娘,最后,郑重的承诺道。
“小娘子放心,要是当真有缘尽的那一日,我胡八定然做得体面又妥帖,必定不会坏了咱们之间的情谊。”
江葵娘捂住脸,“胡公子,我姓江名葵娘,今年二十有八了,您还是莫要唤我小娘子。”
原先那怪模怪样的狐狸精叫她小娘子,她还没甚感觉,如此翩翩佳公子,一口唤她一声小娘子。
......嗐!真是羞煞她也!
胡八愣了愣。
可是,这就是小娘子哩!
顾昭忍笑。
“胡公子,阿庆嫂知道了。”
顾昭又问江葵娘,“夜深了,嫂子,我送你回去吧。”
江葵娘面露为难之色。
不成,她还没有讨到公道呢,再说了......方才婆母放话说了,她出来了就别家去,如此灰溜溜的归家,真是难为情。
想罢,江葵娘没有应声。
顾昭有些了然,“是不是庆喜哥惹你生气了?”
江葵娘摆手:“不是不是,他很好。”
说完这话,江葵娘失神了片刻,她家相公一早天不亮便出门讨银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见顾昭和胡八都拿眼睛看着自己,江葵娘叹了口气,将事情说了一遍,她神情有些落寞。
“顾小郎,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往我喜堂上搁了扫帚,害得吉位被污,家里通了瘟的,居然是我那大姑姐张阿月。”
“唉,我就想问个公道,家里的公爹和婆母还护着她,不让我上门。”
她越说越难过,抬手用袖子抹了抹泪。
十年啊,她嫁到张家整整十年了,到了这一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公婆眼里还是外人。
胡八生气,“怎地会有这般恶娘子,小娘子这大姑姐,心坏着嘞!”
公公婆婆也不知礼,如此厚此薄彼,家宅不宁啊。
顾昭意外。
喜堂这事儿她知道啊,当初艄公谢老伯出事,就是阿庆嫂让谢家人寻桑阿婆问鬼,为了说明桑阿婆神通,她特意说了自己喜堂被搁扫帚的事儿。
顾昭瞧着失意的江葵娘,想着那时她快言快语的爽利模样,心里有些不舒坦。
不该这样的。
顾昭看了看天色,“庆喜哥知道这事吗?”
江葵娘摇头,“不知道,就连公婆,他们也是今儿才知道的,也不知道大姑姐是怎么露出了端倪,原先,他们还想瞒着我的。”
顾昭正待开口,倏忽的,她止住了话头,转身朝后头看去。
江葵娘:“怎么了?”
顾昭:“有人来了。”
很快,黑暗中便出现一道光团,光团越来越近,走近一看,原来是提着灯的张庆喜。
看到江葵娘,张庆喜面上浮上了喜色。
他大步的走了过来,目光在江葵娘身上上下打量了两眼,见她没有哪里不妥,这才松了口气。
“你啊,这般冲动作甚,万事等我回来再说!”
放心后,张庆喜心里有了后怕,不禁埋怨几句。
“事情我都知道了,明儿我不去捕鱼了,咱们一道去六马街,这事,阿月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你别听阿爹阿娘的。”
江葵娘眼里酸涩,“相公!”
张庆喜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