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1 / 2)
鬼音渺渺,幽幽又重重。
“嘻嘻~”
“嘻嘻~”
“……”
陈辰安惊恐的瞪大了眼,“谁!是谁在故弄玄虚?给我出来!”
他看向上座的宋大人,只见他对着自己轻轻一笑,然后张口说了一句什么。
好半晌,陈辰安才反应过来,这宋大人说的是天地有眼。
什么天地有眼?
这一下,惊慌失措的陈辰安完全想不起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了。
不过,现实很快便能教他知道个明白。
在陈辰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眼中的这个天就变了。
刹那间,天地间一阵飞砂走砾,凛冽的寒风呼啸着野鬼嚎叫的曲调,幽幽呜呜……
在陈辰安瞪眼的那一下,夜幕如一块黑色的幕布,瞬间笼罩住了整个公堂。
“啪!啪啪!”
心慌的陈辰安朝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只见公堂两边,一盏连一盏的的火,倏忽的亮了起来。
火光散发着幽蓝的光芒,看过去冰冷又无情。
陈辰安忍不住后退了一下。
“鬼,鬼,鬼火!”
他惊恐的环顾着四周,他在哪里?
这里,还是善昌县的署衙吗?
只见原先的木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破碎的白布,白布无风而簌簌飘动,在幽蓝的鬼火映衬下,显得更加的可怕了。
……
陈辰安心慌得厉害,他拼命的呼唤。
“爹,爹?你在哪里。”
然而,周围的人都不见了,这方阴深的天地里,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被困在了这里。
突然的,一道幽渺的声音再他的耳畔,又重新响了起来。
“陈公子,叫你爹做甚啊,有我陪着你就够了呀,嘻嘻~”
女孩的声音就像是坊间老艺人卖的小铜铃,叮叮当当的脆响,可爱又俏皮,但它暗含的恶意,就连慌张的陈辰安都听出来了。
他瞬间僵住了。
陈辰安低头,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肩侧,那里两只洁白细幼的柔荑逐渐显现。
那是他往日里最爱的美景。
陈辰安门牙打颤:“……谁……你是谁,作甚鬼鬼祟祟!”
“嗤~”
陡然的,他的耳畔边响起了一声嗤笑,女孩恶意道。
“我是谁?你心里不是都知道了吗?”
陈辰安喃喃:“罗香儿……”
随着他的话落,他肩上的手一点点的变僵变青,尸斑一点点的浮现……最后,环绕住他的手,是泡水而亡的人特有的肿胀。
隐隐约约,还有一股尸臭环绕在他的鼻尖。
罗香儿吹了一口阴气,阴笑道。
“是我哦,陈公子。”
陈辰安终于能动了,他侧过头,恰好对上罗香儿那张青胀腐烂的脸,她的头发竖直,上头还有斑斑血迹流下。
罗香儿:“陈公子,好久不见啊。”
陈辰安急促的倒吸气,他的白眼翻着,拼命的想要晕过去。
做梦吧!他这是做梦吧。
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罗香儿:……
想晕?门都没有!
她停了笑,瞬间沉下脸,露出两颗尖里的牙,奋力的朝陈辰安咬了过去。
“啊!痛痛!”
疼痛一下就唤醒了陈辰安的精神,他腾的跳了起来,整个人打了激灵。
“不不,别吃我。”
陈辰安惊恐的伸手去摸被咬的耳朵,上头已经少了一大截,手一摸,湿湿热热的,都是鲜红的血。
陈辰安还想要晕,但他对上罗香儿阴邪的脸,以及她嘴里咀嚼的脆肉,愣是忍住了。
当下就求饶:“放过我吧,放过我吧,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
罗香儿看着跪地痛哭流涕的陈辰安,一直煎熬的心,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不过一瞬,她又想起了死前的绝望和痛苦,一身的怨气又似那烈火浇了热油,瞬间高涨。
罗香儿含恨的瞪了过去。
哼!哪里能这么便宜了他!
这么一想,大堂里刮起了一阵阴风,鬼火摇摇晃晃,墙上白布的影子似瘦尖的鬼物爪子,张牙舞爪的在咆哮。
……
听着这陡然更大声的动静,陈辰安抖着身子微微张眼探看,一张放大的鬼脸几乎是贴着他的脸……
“啊啊~”
陈辰安终于受不了了,他站了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前逃窜。
罗香儿好整以暇的飘在他的身后,时而追上咬下一口,时而落后,给他逃窜的生的希望,就像他当初对她那样。
很快,陈辰安身上便布满了伤口和血渍。
“救我!救我!谁能救救我?”
惊慌失措中,陈辰安想起了宋延年。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将头磕得瓷实。
“宋大人救我!学生知道错了。”
“大人救我~”
然而,不论他怎么磕头,高堂上只有白布在簌簌飘动。
身后的女鬼慢慢的逼近,似戏耍一般的缠着他。
陈辰安咬了咬牙,用力的磕下一个头。
“我认罪,罗香儿是我杀的……她被我追赶着,我的人将她推入大樟溪,她会水,是我不甘心被她踢,拿着一根竹篙拼命的敲她的头。”
说到后头,陈辰安已经有些癫狂,他又是哭着求饶又是疯癫般哈哈哈笑着。
“贱人,那贱人被我敲了好几下,她还想要潜在水底装死……我等了她一会儿,她以为人走了,哈哈哈,大概也是憋不住了吧……没劲儿没劲儿!”
“我用力的一敲,这一下正正好敲在她的脑壳上,哈哈哈,她当下就不行了。”
高堂上,一道人影慢慢的凝实。
罗香儿已经停止了脚步,她听着陈辰安的话,想着那时的场景,默默的流着眼泪。
宋延年看着她面上的血泪,心中一叹。
宽袖拂过,灵韵如潮水一般的朝罗香儿涌去,顷刻间便将她包裹住了。
罗香儿一愣,她感受着这股温暖的气息,心中的愤懑和悲伤逐渐的褪去。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上头的尸斑和肿胀已经褪去,她,就像是未出事时那般模样。
罗香儿抬头,目光撞进了上座宋延年的眼中。
宋延年点点头,安抚道。
“罗姑娘,事情很快便会了结了,你且安心去吧。”
他顿了顿,继续道。
“罗老汉毕竟上了年纪,方才你那模样,会吓到他的。”
当然,也可能是会伤心。
罗香儿喃喃:“大人……”
爹还能再见到她吗?
宋延年点了点头,“可以。”
随着他的一个动作,一道莹白的光飞速的朝罗香儿飞去。
光点落在罗香儿手中时,陡然慢了下来,温柔的落在她白皙的手中。
罗香儿托举着这光点,目露惊喜。
有了这个,她便能够让爹看到她,而且还不会伤害到爹了。
罗香儿:“谢谢大人。”
……
宋延年将目光看向陈辰安,陈辰安正在磕头。
“既然认罪,那便画押吧。”
陈辰安听到声音,连忙停了动作,他顺着声音向上看去,只见原先空无一人的高堂上,坐着身穿官服的宋大人。
陈辰安:“……宋大人。”
他的眼里有着畏惧,这下,他是真的不敢再说什么官小架子倒不小的话了。
随着宋延年的话落,陈辰安的供词被放在托盘上,送了过来。
宋延年:“画押吧。”
陈辰安抖着手握着毛笔,在供词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宋延年:“旁边有印泥,再盖个章。”
陈辰安看向印泥,那小小的一抹红,是这么的刺眼,他知道这一画押,自己的人生就完了,一时间,他的面上又有着畏惧和退缩。
……
“安儿!安儿醒醒,不能画押啊!”
在陈辰安看不见的地方,陈金满急得满头都是汗水,他想要冲上去将这供纸撕烂,将这红印泥掀翻,当然,他最想的就是将陈辰安摇醒。
夭寿哦!他家傻儿子这是发的什么疯。
从刚才钱衙役抱着那尊灵牌进来后,安儿看了一眼,那心思就像是被鬼迷住了一样。
又是哭又是笑又是求饶的,脸上的表情还特别多。
暖玉阁里唱大戏的伶人,都没有他戏多!
到了最后,他更是跪地将头磕得瓷实,并且将自己做的错事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陈金满环看因为他的话而喧哗的公堂,恨不得脱下鞋子,一把塞到傻儿子口中,堵住它!让它再也说不出话来!
……
着急不已的陈金满被李大牛叉着。
他的个子比较矮,而李大牛人如其名,他不单单个头大,力气也大,一个用劲儿,直接将这陈金满叉得离了地,此时正两只脚徒劳的踢着。
最终,陈金满的鞋子被踢飞了出去,落在了鲍钊星的面前。
鲍师爷无悲无喜的闭上了眼睛。
完了完了,这当驴子的生涯,怕是又要再添上几年了。
当真是年年岁岁年年,朝朝暮暮朝朝啊~
……
宋延年自然是不知道鲍师爷心中的惆怅,他看着陈辰安,拿起手边的黄梨花惊堂木,拍了拍。
陈辰安陡然回过了心神。
他抬头看了一眼犹如阴司一般的公堂。
他如果画押,就算是判死刑,处死也是之后的事情。
如果不画押,这恶鬼当下可饶不了他。
陈辰安抬手,他看着自己被罗香儿咬的七零八落的伤口,上头已经有一股黑气缠绕,顿时心下一惊。
“我画我画!”
话落,陈辰安便将手往红泥上一按,又往白纸上一盖。
看着那红手印,陈辰安整个人的劲儿都泄去了。
完了完了,他完了。
……
这一刻,在陈辰安眼中,世界陡然亮了起来了,但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看了。
宋延年接过站班皂隶呈上来的供词,他粗略的看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了,这才点头示意李大牛松开人。
李大牛刚刚将手松开,陈金满立马落地,他就像一个炮弹一样的朝陈辰安冲去。
他一把拎起跌坐在地的陈辰安,奋力的摇着。
“安儿,安儿你清醒一点,你怎么能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