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暴雨洗礼(2 / 2)
从费兆兴去古原慰问灾民开始,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就是个局,或许这场陷阱比他猜测中开始得还要更早。
为的就是四两拨千斤,诱使他将所有底牌亮出来,最后来个瓮中捉鳖。
而穆竟,就是藏在他身边的那个清道夫。
费于承气急攻心,怒声质问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穆竟只回答了一句话。
他说:“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心甘情愿做你手中那只提线木偶吗?抱歉,我不想当傀儡首领,我只想保穆家平安。”
在费兆兴的主持下,费于承因叛乱罪和谋害首领罪被当场缉拿,那些与之同流合污的官员们,也统统被一网打尽。
而费慎与毒刺众人,相继洗脱间谍的嫌疑,从通缉犯的名单中被剔除。
只是因为身份暴露,以防曾经的买主们私下报复,费慎便和毒刺一起,名义上正式脱离科谟,往后不再归属政府管辖。
穆竟也主动辞去城防部长一职,以此保住了穆家上下的安危。
最终城警队长因功升职,顶替了城防部长的职位。
至于费于承私吞的那支军队,也从见不得光的护羽军,重新编入科谟军队,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闹了几个月的腥风血雨,一场长达数十年的复仇血路,就此落下帷幕。
只是彻底清查还未结束,紧接着席未渊便发动了战争。
白焰、伏罗党与北图塔三大叛乱组织,联兵攻打科谟,科谟政府也立即出兵御敌。
好在有了护羽军的加入,以及北图塔的暗中反水,费慎这才拿了费兆兴的调军令,匆匆赶去晋山台支援。
可惜终究晚了一步,八千军队牺牲大半,上千人惨遭虐杀,一场反败为胜的战争背后,付出了不计其数的惨痛代价。
听闻乔朔的死讯,蛇牙等人缄默了很久。
身为雇佣兵,他们见过无数死人,面临过无数死亡的场景,可沦到如今才切身感受到,什么叫做覆巢之下无完卵。
分崩离析的时代,没有人能真正独善其身,哪怕是恶人。
挂断通讯,费慎走出室内,天上几道闷雷忽响,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这是自入冬以来,第一场姗姗来迟的春雨。
看着基地里众人忙碌的身影,费慎脚步停驻须臾,随即大步走入雨幕之中,宽阔挺直的背影有着不可动摇的决心。
雨水好似泼出来一般,下得越来越大。
厚重的云层雷电交加,像神明的怒吼,也像佛祖怜悯众生的眼泪。
泪水灌溉干涸的土地,冲刷触目惊心的鲜血,形成一道道发黑的污泥,流向伤痕累累的大地。
遥迦踩到湿黏的泥土,脚底打滑,没站稳摔了一跤。
可她不敢停留,丢了伞一股脑爬起,只身冲进滂沱大雨里,头也不回。
天色渐黑,周遭的环境越加偏僻,半个活人都看不见,只能隐约听见野兽的喘息。
阵阵阴风刮过,全身湿透的遥迦打了个寒颤,一只手抱住自己,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张照片。
走了许久,身上的衣服都快吹干了,仍是没看见一个人影,遥迦心底隐隐慌了起来。
她试探性喊了几句:“阿景——阿景你在哪?”
无人回应,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想必对方不会那么轻易让她们见面。
一直走到约定好的目的地,遥迦环视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后背逐渐生出层凉意。
“还记得这是哪吗?”
一道缥缈又冷淡的女声传入耳中,在此刻的情景下听着格外瘆人。
遥迦猛然回头,一袭红衣的苏典进入视野中,不疾不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颇有闲情逸致,手里提了盏手工编织的花灯,花灯上印了“平安”俩字。
遥迦面色忽变,认出那是郁南镇特有的花灯,是每年年末时,镇民们用于给家人朋友祈福的。
她曾经送过一盏给易绛,和苏典手里的一模一样。
而自己此刻在的地方,正是郁南镇的废墟之上。
遥迦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努力忍住心底泛滥的痛苦,反问道:“阿景呢?你不是说只要我来这里,就能见到她吗?”
三天前,她忽然收到了一只匿名包裹,包裹里是遥归景的照片和一封信。
信中告诉她遥归景还活着,如果想要见面,就不要惊动任何人,按照要求独自到指定的地点去。
遥迦曾考虑过,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邵揽余。
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打断了她的念头,自己不能再给邵揽余拖后腿了。
趁着邵揽余最忙碌的时候,她轻车熟路躲掉监控,私自从榕宁逃走,用偷来的通行证离开柏苏,一个人来到了水深火热的边境线。
忽略掉遥迦的问题,苏典提起那盏灯欣赏片刻,说话的语气却是凉飕飕的。
“易绛死了后,你有想起过他吗?那天是你亲手开的枪吧,除了你,他不可能让自己的枪落到别人手里。”
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被耍了,遥迦不由得急躁起来,心情多了种期待落空的愤怒感。
“你听不见吗?我问你遥归景在哪!”
她猛地靠近对方几步,憔悴的脸色浮现一抹偏执,心底仍旧抱着那么丁点期望,几乎用上了乞求的语气。
“你告诉我,阿景是不是真的还活着?苏典姐,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们要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邵揽余也不会再信任我了,苏典姐我求你,你让我见她一面好不好,就一面行吗,她是我妹妹,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遥迦说着哽咽了起来,想要伸手去拉苏典,却被对方一胳膊无情挥开。
祈福花灯掉在了地上,花芯仍在顽强地燃烧着,遥迦左脸倏然一疼,苏典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遥归景早就死了!你这辈子再也看不见她了。”
“你骗人!”
遥迦突然被这句话激怒,整个人怒不可遏地向苏典扑去。
孤寂的废墟阴影里快步走出几个士兵,在遥迦碰到苏典之前,粗鲁地将她双手反扣,用力怼在了树桩上。
枯枝插入了肩膀,后背一阵烧灼剧痛,遥迦咬牙忍痛,眼底泛起了泪光。
泪光下的眼神,倒像一只困入牢笼的野生动物,无比凶狠地盯着苏典,仿佛恨不得剜其血肉。
苏典直面她的目光,嘴角轻挑,一步步走过去,枪口抵上了遥迦额心。
“你知道,易绛在临终之前,亲口说的遗言是什么吗?”
遥迦倔犟地瞪着她,一言不发。
苏典逐字逐句道:“他说,这辈子没求过任何事,只希望用自己二十几年的忠诚,求忏摩放你一条生路。”
话落,枪响惊醒了沉睡的废墟,遥迦怔愣的眼神定格在了某一刻。
停了少顷的大雨,再一次降落起来。
少女的身体软塌无力,缓缓跌进泥地里,倔犟地睁着双目。
失去聚焦的目光映入一盏祈福花灯,烛火忽明忽暗,燃烧的花芯经不住暴雨洗礼,最终无声湮灭于泥沼,至此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