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声梧叶一声秋(七)(1 / 2)
认识杭意秋的第一天起, 奚访梧就再也没坐上赌桌。
不是多有决心,但从来没忘记,也从没反悔。
在高低的起哄声里, 奚访梧面无表情。
“算了。”他忽而放下手。
人群里一阵嘘声。
沈如晚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不来一把?”
奚访梧神色冰冷,“戒了。”
沈如晚收回手。
“戒了还来开赌坊。”她轻轻一哂, “怪不得杭意秋要来砸你的场子。”
奚访梧冷冷地看她。
“我就怕她不来。”他声音冷硬。
沈如晚诧异地看过去。
难道奚访梧明明不上桌, 却开赌坊,竟是为了引杭意秋来找他?
曲不询站在她身侧, 忽而伸手揽住她肩头。
“走吧。”他出人意料地开口,语调懒洋洋的,朝不远处的陈献和楚瑶光一招手, “收拾东西, 把筹子兑回来,咱们可以走了。”
陈献大吃一惊, “啊?师父,这就走了?我还没赢完二十桌呢?”
消息不打听了?
周围人听见陈献一开口就说要赢遍二十桌, 不由又是一阵喧哗, 这未免口气也太大了吧。
曲不询笑了一笑。
“别来了,还来什么?”他笑意不及眼底,沉沉地望了奚访梧一眼,“奚老板自己想找的人都没见影子,我们想问的问题,想必他更是答不上来了。”
陈献还是没明白, 为什么说奚访梧在找人?找的又是谁?怎么就影子也没找到了?不会是杭意秋吧?可这两人不是反目成仇了吗?
不过陈献别的没有, 听话是一流。
他麻利地把箱子夹在胳膊下, “好嘞师父,这就走。”
处处听师父话的徒弟倒不是没有,但到了赌坊里还言听计从、师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说走就走的徒弟,那可真是凤毛麟角。
更何况,陈献这一日赢走的筹子近万,最初拿出来的不过是一百枚筹子,输了两把后,就再也没有输过,谁见了这运气不眼红?
他竟舍得这么干脆地袖手?
陈献真的舍得。
他抱着箱子走到楚瑶光面前,拍拍箱盖,“今天我赢了不少,幸好没让你亏钱,就当我还你这一路的衣食住行钱了。”
这话听得叫人眼红,一路上就算衣食住行全包,又能有多少钱?陈献赢走的钱足够让几十个人痛痛快快地游历一番了。他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还给楚瑶光了,半点都不心疼——就算加上之前输过的两把,楚瑶光总共也就给他付了三百筹的本金。
还给楚瑶光的呢?上万筹。
谁不眼红到滴血啊?
楚瑶光也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倒不是为了这上万的筹子而惊讶,蜀岭楚家的大小姐见过的大钱多得是,但她是知道陈献的情况的,算不上拮据,但说富裕也绝没有。哪怕还没离家出走的时候,陈献也不是很富裕的。
“你把本金翻倍还给我就行了。”她并不缺这点钱,短短半天内翻倍的买卖已经很赚了,更多的都是靠陈献自己的本事,楚瑶光不占这种小便宜。
陈献挠挠头,“没有你的本金,我也上不了桌,那咱们一人一半?”
这还互相谦让起来了。
周围人古怪地看看他们俩,这在赌坊里可真是个稀奇事,谁不是为了几支筹子就忽然暴怒、差点头破血流过?这俩人倒好,你谦我让的,半点不给这么多筹子应有的排面。
楚瑶光唇角一翘,大大方方地点头,“那就一人一半吧。”
陈献兴冲冲地拍拍箱子,“走!咱们去兑回来。”
人群里一阵古怪。
这就谈好了?这就商量完了?没有头破血流、没有你争我抢,连点欣喜若狂都没有?
沈如晚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唇角也微微翘了起来。
“走了。”她转身,朝曲不询看了一眼。
曲不询的手还搭在她肩头。
错身对视了一眼,他忽而笑了一下,没松开,也转身,换了一只手,重新搭在她肩头,不远不近地揽着她。
奚访梧面无表情地看他们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们要找的人,我知道在哪能找到。”他忽而说。
沈如晚的脚步顿住。
曲不询已是抱着胳膊转身。
“怎么,又愿意说了?”他看了奚访梧一眼,露出了然的神情,“那就找个地方细说?”
陈献和楚瑶光兑完筹子回来,正好看见三人前后朝另一头走去,根本没有方才说的“咱们走吧”的意思,不由面面相觑。
“真奇怪啊?”陈献简直摸不着北,“咱们到底是走还是留啊?”
楚瑶光这回也一头雾水。
“可能是奚访梧忽然两位前辈说服了?”她思忖了一会儿,仍然不明就里,只确定一点,“刚才曲前辈和沈前辈说要走,一定是已经拿捏住奚访梧的心思,欲擒故纵。”
“我感觉师父和沈前辈的意思是,奚访梧一直在找那个杭意秋。”陈献嘀嘀咕咕,“可是如果他还喜欢她,为什么不去找她和好呢?既然已经戒赌不碰,又为什么要在这里开赌坊呢?还有那个杭意秋,如果真的恨奚访梧,为什么只是不痛不痒地叫人来砸场子呢?”
楚瑶光微微睁大眼眸看他。
“可能这就是……”她迟疑了一会儿,想着想着忽而有点脸颊发烫,眨着眼睛说,“大人复杂的爱情纠葛?剪不断,理还乱。”
偏偏陈献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既然还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什么是大人的爱情纠葛?为什么大人的爱情就不一样?爱情还有别的样子吗?”
楚瑶光被他问得头都大了。
“我又没有和谁纠葛过,我怎么会知道呢?”她板着脸,两颊却微红,“反正我不是笨蛋,连谁喜欢谁都看不出来。”
陈献哈哈地笑了,“是哦,至少我们不是这种笨蛋。”
楚瑶光噎住。
她沉痛地闭上眼睛,“是啊,笨蛋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笨蛋。”
赌坊后的小楼台,奚访梧烦躁地扶着栏杆。
“我和杭意秋相知相识后,相约一起出来游历。”他没急着说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本来志趣相投、互相欣赏,互相照应、探讨道法,一路上都融洽,大概就这么过了五六年。谁想到来了碎琼里,忽而产生一点分歧,不可调解,吵了很多次,有一次她起意去归墟闯一闯,就在那片温柔肠断草中,我们又提起那个话题,吵得不可收拾。”
曲不询一挑眉。
“冒昧问你一下,”他看了沈如晚一眼,又把目光挪回奚访梧身上,“你们之间的分歧是指?很严重吗?”
既然能一起游历多年,应当很合得来才对,除非是很严重的分歧,否则怎么会轻易闹到一拍两散、反目成仇?
奚访梧微妙地停顿了一会儿。
“怎么?”曲不询问他,“不方便说?”
看起来像是很严重的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