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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桃李春风一杯酒(一)(1 / 2)

在书剑斋遇见孟华胥是意外之喜, 楚瑶光又恰好找到妹妹,更是谁也想不到。

被孟华胥称作“阿同”的小姑娘瞪大眼睛、见鬼一般地看着楚瑶光,用力想把手从后者手里抽出来, “楚瑶光?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还在蜀岭吗?哎呀你放开我!”

楚瑶光牢牢拽着阿同的手, 哪容后者挣开?

她板着脸, 凶巴巴地回瞪妹妹,“我为什么在这儿?你说我为什么在这儿?要不是为了找你, 我还好好待在家里呢。”

“谁要你来找我了?”阿同甩不开楚瑶光, 气得直跺脚,“我走了关你什么事?我一个资质低微的无用弟子, 走丢就走丢,你在蜀岭当你的大小姐不就好了?多管闲事!”

楚瑶光阴沉着脸,“你当我稀罕管你?家里人都担心死了, 以为你被邪修拐走了, 急得吃不下饭,我看不下去, 这才来找你。”

阿同炮仗一样炸开了,“担心我?担心我不能寿终正寝、按照你们的设想乖乖老死在蜀岭?我资质差点怎么了?别的修士能出去游历, 我为什么不行, 你们凭什么剥夺我游历的资格?你当然永远懂事了,你永远是楚家的好孩子、乖孩子,因为你资质好,什么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不用担心你的丹药不够使、灵石不够花,你当然不会离家出走了, 可我呢?”

楚瑶光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妹妹说这样的话了, 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只是平静地指出,“没有不让你出去游历,但你年纪太小、修为也不够,怕你出事,不是说好过几年再出去的吗?”

阿同更生气了,“可你和我一样大的时候就能出去游历,凭什么我不行?还不是偏袒你资质好吗?”

“我资质好,那是我天生的,又不是抢了你的资质,你凭什么对我发脾气啊?”楚瑶光也不高兴,微微蹙眉,“你修为低,就是不安全。”

“谁说我不安全的?”阿同叉着腰,忽然转头一扯孟华胥的袖子,得意洋洋的表情和方才孟华胥的神情一模一样,“我有我师父!出来这么久了,不还是好好的?”

楚瑶光望着孟华胥,没说话,紧紧抿着唇。

“原来这个小姑娘是被你拐走的?”陈献听着听着恍然大悟,啧啧地看着孟华胥,“你现在收不到徒弟,就骗人家离家出走啊?”

孟华胥一凛,“你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老夫从来不干这样的事,都是你们自己铁了心要离家出走,我看你们傻不拉几,没走多远就要被人坑得被卖了还数钱,干脆带你们一把,怎么叫我拐人呢?”

“谁傻不拉几了?”阿同和陈献一起瞪眼。

孟华胥嗤笑。

“原来你和你的朋友,也都认识老孟和阿同?”杭意秋有些惊异地问沈如晚,笑了起来,“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不是巧了?”

沈如晚急于从孟华胥那里得到答案,一时没什么闲探的兴致,然而她大动干戈地把杭意秋约在这里,若只是传达了奚访梧的意思就要走,未免有种过河拆桥、不太尊重人的嫌疑。

听杭意秋搭话,她微微笑了,顿了一下,几分歉然望向杭意秋。

不必她说,杭意秋早看明白了,“既然有急事,强留在这里做什么?”

她姿态豪迈地向后靠坐,倚在墙上,歪着半边身子看沈如晚,卖关子般说,“不过你就这么走了,有点对不起我吧?”

沈如晚定定看她。

“过几天就是千灯节,到时同去?”杭意秋绷不住笑了。

沈如晚颇感意外。

“倒也不是我不愿意,”她微微凝眉,“只是那日我与人约好有事,实在不凑巧。”

杭意秋大大地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她意兴阑珊,“总归你也是要去的,若有缘份,咱们总会在千灯节上遇见的。”

沈如晚满是歉意地一笑。

杭意秋把玩着手里的空杯盏,在指间一番轮转,寥落转眼即逝,倒了一杯,望着沈如晚,“不能多叙,总归还是能满饮一杯的吧?”

沈如晚垂头望了望那半杯酒,伸手也倒了半盏,和杭意秋轻轻碰了一下,仰头饮尽,“啪”一声不轻不重地放在桌案上。

她大步飒沓向外走去,言语还留在樽前,“道友,再会。”

杭意秋握着杯盏,看她背影匆匆,微感诧异,转眼却是仰首把杯中酒也一饮而尽,和她那杯并排摆在一起,欣然一笑。

书剑斋布局使然,纵然有禁制,也不适合在里面详谈秘事,还是隔出雅室的茶楼或酒楼更合适。尧皇城繁华鼎盛,走几步便能寻一个,从书剑斋出门对面就是。

可也就是这么几步路,六个人并排走,竟然吵吵嚷嚷地走出了十六个人的架势。

一会儿是楚瑶光姐妹俩争执不下、谁也不让谁,一会儿又是陈献和孟华胥一老一少平均年纪不超过十岁的人身攻击。

“不管你这才怎么歪缠,我都不会再纵着你了。”楚瑶光板着脸警告妹妹,“最近神州上并不太平,你这点修为还不够人家一次算计的——楚如寿,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阿同嗤之以鼻,“别叫我楚如寿!我才不要回去,我和我师父一起走,安全得很!”

陈献正和孟华胥吵着,听到这里忽然一转头,狐疑地盯着阿同,“为什么瑶光叫你楚如寿,老头却叫你楚天同?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阿同叉腰,对这个实质上有师兄资格的人不假辞色,“我当然是叫楚天同了,谁要叫楚如寿?”

陈献听不明白,朝楚瑶光看去。

楚瑶光不由一阵蹙眉,伸手揉了揉眉心,她一向聪慧机灵,可偏偏对上妹妹时没了从容,反倒也终究像是寻常年轻少女一般沉不住气,乱了章法。

“我们家嫡系弟子都以天上星宿为名,我叫瑶光,对应的便是北斗第七星,至于楚如寿,她对应的应当是南斗第四天同星,只是她资质不好,于仙途上恐难有成,家里长辈只盼她长命百岁、安稳一生,南斗又称延寿司,于是就叫她楚如寿了。”

平心而论,楚家长辈对后辈只求安康的远景自然是好的,然而落到阿同身上,亲姐姐是家族钦定的大小姐,轮到她却成了只要活得久就好,自然极不平衡,随着年岁渐长,一气之下就打算离家出走了。

幸又不幸的是,阿同遇见的是孟华胥,这老头说可靠是很可靠,照拂她一路,又教她许多小手段,让她颇多成长;可要说孟华胥不靠谱,那也是当真不靠谱,寻常人遇见打算离家出走的小孩,总归是拦下来送归家中,偏偏这老头拐过离家出走的陈献,又一回生二回熟地把阿同带上路了。

楚瑶光听完始末,简直像是一个头两个大,眼神复杂地看看孟华胥,想斥责两句,可又想到阿同安然无恙多亏了孟华胥照拂,一时不知道该谢还是气了。

沈如晚推开雅室的门,偏头看这几人,只觉自己并不是出来查明七夜白的真相,反倒像是来给人带孩子的,而且一带还是四个。

她抬眸和曲不询对视一眼,忽而伸手揽住阿同的肩膀,没怎么用力便轻飘飘地把后者带到身边,把阿同吓了一跳。

“坐。”沈如晚神色淡淡的,仿佛半点没见阿同的惊吓,掌心用了点力,阿同便再自然不过地坐在了位置上,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今日请前辈一叙,是为了七夜白的事。”她一开口,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清冷肃然之感,让人不觉住了口去看她,连吵嚷声也倏忽停了。

孟华胥终于不和陈献斗嘴了。

他静静地坐在对面的位置上,目光炯炯有神,细细地打量起沈如晚和曲不询的模样。

“还未向前辈说清我们的来历,我姓沈,沈如晚,自蓬山来,曾掌碎婴剑,或许前辈听说过我的名字。”沈如晚神色端凝,望了曲不询一眼,言语到唇边,顿了一瞬,“这位是我的同门师兄,曲不询。”

孟华胥没听过曲不询这个名字,但“碎婴剑沈如晚”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忽地嗤笑起来,往后一靠,没一点矜持地半靠半躺着,毫不客气地说,“蓬山高徒能有什么好问我的?你们不是宁听澜的心腹爱将吗?这会儿来找我老头子,是当初从我身上榨取的好处还不够多,非得把我扒皮抽筋了才甘心?”

沈如晚眉毛微抬,情不自禁地向前倾去,专注之极地望着孟华胥,几乎是急不可耐地问他,“什么意思?这些年是宁听澜在种七夜白?他是怎么知道你会有这种花的?又是怎么从你手里拿到的?”

孟华胥没回答。

他狐疑地看着沈如晚,“你装什么装啊?你不是宁听澜最信任的手下吗?他还能不告诉你?碎婴剑都给你了,你可别否认,我可不信你和他没关系。”

沈如晚微微抿唇。

神州皆将她归为宁听澜的羽翼心腹,她从前也是这么以为的,可这一路走来,越是了解七夜白和往事,她便越明白这句“最信任”里的荒诞。

孟华胥见她默然不语,顿觉被他说破了真相,“嘿”了一声,露出一副油盐不进的神态来,“不管宁听澜现在还想干什么,反正我是不会配合他的——多年前他为了点蝇头小利就干了那么畜生的事,不管现在他怎么冠冕堂皇,我都不会信了。”

“我知道你的名号,碎婴剑沈如晚,前段时间还在钟神山大闹天宫了一番,是不是?”孟华胥嗤之以鼻,“谁知道又是宁听澜在耍什么把戏——我就只是个会点奇技淫巧的老头子,论斗法,十个我加起来多半也打不过你,不过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也够本了,大不了给你留一把老骨头呗。”

沈如晚微微蹙眉,不知该怎么说才能取信孟华胥,陈献已插嘴了,“老头,沈前辈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一起查七夜白的事,一路查到尧皇城的。钟神山本来也是种七夜白的地方,全靠沈前辈和我师父,才捣毁据点、扶住灵女峰,真的和那个宁听澜不是一伙的。”

孟华胥对陈献说的“和宁听澜不是一伙的”半点也不信,可听到“钟神山本来也是种七夜白的地方”这话,惊得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身,“什么?宁听澜这老狗,现在竟然还在做他那桩丧尽天良的买卖?元让卿不是早就死了,谁能给他种七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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