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如果……我要和你离婚呢?”
窗外的冷风从窗户缝隙中钻入,轻轻地撩起病床上那个虚弱女人的黑色长发。黑发摇晃在她瘦削的肩头,像落入冰湖的一抹水藻。
南泱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已经鲜血淋漓的舌尖,才忍住了喉头一口淤血反上来的呕吐欲。她撑在床上的右手开始颤得很厉害,连带着整个人都在不住地哆嗦,牵连了整个左胸腔的剧痛,痛得她一时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过了很久很久,她的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水光,才终于用鼻腔哼出一点沉重又无奈的笑,嗓音沙哑:
“好,我……去拟离婚协议书。”
她的表情那么认真,半点没有敷衍安抚或开玩笑的意思。
祝轻欢没有想真的离婚。她只是试探,试探她是不是真的像她口中说的“只要你能开心,爱不爱我我不在乎”,她已经试探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南泱说得都是真的,她真的会放下自己的一切执念来尊重自己的意愿。
她忽觉自己又沦陷了几分,可是她仍不敢迈出最后一步,她害怕,她又想起了那个粉红色的水杯,想起自己接纳它时的欢喜,和亲手归还时的失望。
为什么南泱对她这么好,她还是不能打开自己的心防?
祝轻欢讨厌起了自己。虽然她是被迫结婚的,但事到如今,难道自己就没有半推半就地默许什么吗?相处这些日子,南泱从不逼自己做任何事。她不逼自己和她上床,也不逼自己去有钱人的餐桌陪酒,相反,她爱她,保护她,用尽一切心思关怀着她。她不是不想和她试试,可是她过不去心里的坎,是她犹犹豫豫、不前不后,所以让这段婚姻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南泱。
她不够好,她自卑。她没有南泱有钱,没有南泱好看,她什么都比不上她。南泱是个完美的人,有大把大把的女人等着她去挑选,她不知道南泱为什么喜欢自己,因为不知道,所以她不敢回应。是她配不上她,她怨怼的,她嫌弃的,从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个人。
南泱拿起了身边的手机,不知道拨通了谁的电话,屏幕的光映在她苍白的侧脸上,勾勒出那一侧纤长的睫毛轮廓。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低,像窗外苍凉如水的夜色一样:
“喂,陈律……嗯,打扰了。帮我去拟一份离婚……”
祝轻欢忽然上前,一把捏住了手机的话筒,满面泪痕地看着南泱,使劲摇头,带着哭腔道:
“不……不要离婚……不要,不要和我离婚……”
南泱抬起眼,有点惊诧地看着她。
“我不是要真的和你离婚,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问问?只是试探?
上一次在ktv她就是这样试探了南泱的忍耐度,现在又同样恶劣地试探了南泱对离婚的反应。她究竟还要用这种无聊的试探去伤害南泱多少次?难道看着她每次失魂落魄的模样,自己就心满意足地觉得这可以印证她对自己的爱了吗?
这样得来的安全感,自己配么?
南泱看着固执地握着自己话筒的轻欢,忽然明白了她脑子里的想法,心里一软,发觉自己误会了她的一句玩笑话。
轻欢就只是说说,估计也没想到自己真的就联系律师了。怪她太较真,没有仔细看看轻欢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也没有认真揣摩她的真实想法,莽莽撞撞地就真的要找律师去离婚。
她知道,轻欢前十几年一直生活在梅仲礼的控制中,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给自己包裹上了一层温柔的刺。她不知道该怎样对她好,轻欢才能打开她的心墙,但是时间还很长,她最不吝惜的就是时间。
三千年前,她们是师徒,当轻欢爱上自己的时候,她也曾因为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一再避让,是轻欢陪在她身边十余载,一朝一夕地温柔照顾,从不放弃,最后咳着血跪在昆仑雪地里求她,跪了一天一夜,命都差点丢在那里,她才开始面对自己的感情。当年她对自己是那样的有耐心,而如今,自己也该耐心地等她。
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只要她还在她的身边,她就不再有多的奢求了。
南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到一边,伸出双臂想要抱抱这个时候哭得惨兮兮的轻欢。
可是胳膊抬到一半,她还是忍住了,先进行了询问:
“我可以抱你吗?”
她有时候严谨到死板了,明明某些情况可以放肆一下的。但是南泱偏偏骨子里就是一股正派气息,她以前说过最多的两个词一个是“胡闹”,一个是“放肆”,很显然,她既然经常这么训斥弟子,那么就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去胡闹和放肆,尤其是面对还没有记忆的轻欢时。
可是她也没有去想,一个哭哭啼啼软软糯糯的女孩子,就算心里真的很想让她抱,嘴上又怎么好意思说呢。
祝轻欢只是低着头哭,一个字也不说。
没有得到允许,南泱就又靠回了床上,唇角无奈地勾了一下:“下次和我开玩笑的时候,语气不要那么认真,我会当真的。”
祝轻欢埋着头,哽咽着说:“对不起,都、都是我不对。”
“没事,夫妻之间开开玩笑,都是正常的啊。”南泱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了她,眉眼间还是熟悉的温柔,“不怪你,是我糊涂了。总不能以后你和我闹点小脾气,一说离婚,我就每次都要拟个离婚协议书吧。”
“……”
南泱都不会生气的吗?这是真实存在的人吗?
气氛有些凝重,虽然南泱有意想要缓和,但祝轻欢还是很低落。南泱偏了偏头,悄悄咽下口中被咬出的血,换了个话题:“刚刚从酒店出来,是不是被记者拍到了?”
“……好像是。”
“你有没有看微博?我的照片有没有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