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完了我死定了(2 / 2)
他没有进一步解释,反而问道:“记得皇爷曾对臣说,要用回复的国书麻痹黑朵萨满及其幕后主使,再另行遣人前去瓦剌,秘密联系虎阔力,澄清昆勒王子遇刺之事,不知进行得如何?”
坐在旁边的朱贺霖第一次听说这事,刚想开口询问,转念又闭了嘴,先仔细听。
皇帝说:“国书内阁已议论草拟,待朕审过,交由司礼监誊写用印,本打算再拖延几日交予瓦剌使者带回。密使也在腊月二十五派出,算算时间,连长城都还没出,至少还得一个月才能抵达瓦剌部。”
苏晏道:“所以有人忍不住了。他不知国书里将会写什么,担心干戈将止,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让瓦剌使者死在大铭境内,死在鸿胪寺的官署里。
“都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而我大铭却连几个使者都不放过,何其残暴不仁,穷兵黩武——这就是凶手要达到的舆论效果。皇爷想啊,他为什么要用如此离奇荒诞的手法杀人?”
景隆帝转头看向太子,示意他来回答。
太子之前并未参与过他们的讨论,只在朝会听政时,得知一些大铭与瓦剌之间的矛盾与局势,眼下被父皇考查似的一看,顿时心里直打鼓,忍不住拿眼角余光去瞟苏晏。
苏晏鼓励地朝太子微微一笑。
他知道朱贺霖聪明,虽然心性有些跳脱不定,却拥有一种能看透事物本质的直觉和远见,这是天生的智慧。眼下缺乏的只是历练,与独当一面的自信。
朱贺霖读懂了他的笑意,果然心情大为镇定,快速思索后,说道:“因为这是最百口莫辩的死法。假设使者死于刀剑或是毒药,我们还能下令捉拿刺客,给瓦剌一个交代,而如今这个局面,我们要怎么说?说‘是你们使者自己犯了疯病,大冬天脱衣跳水而死’么?这个回答明明是事实,可在瓦剌看来,却是何其的荒谬与傲慢!必然举部激怒,不死不休!这便是凶手想要达成的目的。”
皇帝颔首,对这个回答表示满意。
朱贺霖有点得意,更多的是疑虑:“凶手如此阴险,父皇却一点都不着急,也不担心眼下局势,难道已有破解之法?”
皇帝举杯饮茶,“急有何用。若是连天子都稳不住阵脚,叫底下的臣民如何定心?太子你记住,为君者,当喜怒不形于色。”
朱贺霖拱手表示受教,低头时却吐了吐舌头,发现苏晏在偷看,又朝他龇牙一笑。
苏晏怕皇帝发现他们两个眉来眼去,赶紧收回目光,正襟危坐。
皇帝说:“朕已命锦衣卫北镇抚司、大理寺联手彻查此案,苏晏,你可愿官复原职,继续任大理寺右少卿,替朕把这案子查清,揪出幕后黑手?”
既然皇帝有意让他接手此案,而再去陕西至少也要等到三月,中间还有不少时间。
这两三个月的时间,放在督理陕西马政上,并非那么迫切,反正基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可是对瓦剌与大铭的边事,却是至关重要的公关反应期。苏晏也就应承下来,拱手道:“臣定当竭尽全力。”
太子主动请缨:“父皇,儿臣也想出力。让儿臣来督办此案,有什么情况也可及时向父皇汇报。”
景隆帝略一沉吟,点头允准,并派一队锦衣卫精锐给太子当护卫,要求他出宫时必须带上卫队,不得单独行动。
太子满口答应,便要告退,拉着苏晏去看现场。
皇帝说:“你先去东宫准备,朕还有几句话交代苏卿。”
太子挨挨蹭蹭不肯走,“要不儿臣就在书房外等,父皇慢慢交代,完了我再与他同去。”
皇帝逼视自己的儿子,目光如渊渟岳峙,不怒自威。
太子先是理直气壮地对视,最终没扛过天子威压,气势渐馁,最后像只斗败的小公鸡,对苏晏叮嘱一句“我在午门外等你”,灰溜溜地走了。
苏晏忍笑,低头喝茶以作掩饰。
他以为皇帝打算就这个案子继续深入探讨,不料却听上方不动声色地问了句:“梅仙汤温泉,感觉如何?”
一口茶顿时呛进气管,咳个半死。
苏晏用一只袖子捂脸,呛咳不止,另一只手摸索着把茶杯放回桌面,险些打翻。
他一边难受得眼泪汪汪,一边在心里哀嚎:完了完了我死定了皇爷怎么什么都知道!
皇帝四平八稳地坐在位子上,任由他咳得死去活来,似乎很冷淡,也很有耐心地等他开口招供。
苏晏脑子里飞快运转——也许皇爷听了褚渊的密报后,只是有所怀疑,但并不清楚内情,也不知道在场的人是谁。只是习惯性拿来敲山震虎,看能不能把真相讹出来。
对,我不能自乱阵脚,得顶住。
他努力冷静下来,慢慢止了咳,先请罪道:“臣举止失礼,求皇爷恕罪。”
皇帝淡淡道:“心一慌,难免呛到,无可厚非。不过,卿还是先回答朕的问题,这梅仙汤的温泉,泡得舒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