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表白吗(1 / 2)
黎棠听不懂蒋楼说的话,什么“别装了”?难道深夜被打劫,应该表现得更害怕一些?
至于“你知道我是谁”,黎棠思来想去,萌生出一个猜测:“难道你以前,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的黎棠反复回味蒋楼当时的表情,想破头也只品出一丝疑惑,还有几分不明显的一言难尽。
这次又没顾上说谢谢。
不擅长受人恩惠的黎棠打好腹稿,躲在卧室里练习好几遍才出门,想着今天坐下就向蒋楼郑重道谢。
却没想到刚进教室,坐在第二组第三排的李子初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刚刘老师来班上了,说从今天开始你跟我坐一起。”李子初笑着说,“你好啊,新同桌。”
晨读课一下,黎棠就往教室后排去。
然而晚了一步,后排几个男生,连同蒋楼,早在打铃前几分钟就离开教室,前排的同学说他们被语文老师叫去搬教辅书了。
黎棠硬着头皮去办公室问班主任。
“是蒋楼一大早找我拜托我给你换到前面的座位呀。”刘老师说。
“可是我没想要换到前面。”
“他说你近视,上课看不清黑板。”
“……”
近视两百度,上课看板书确实要戴眼镜的黎棠顿时语塞。
刘老师推推眼镜,上下打量他:“而且你个子不算高,坐那里正好。”
一米七出头的黎棠彻底无话反驳。
虽然还是觉得奇怪——突然换座位,难不成还是因为那首“踩雷”歌?
可是他昨天晚上还救了我,不像因为一首歌记仇的样子啊。
更郁闷的是,黎棠发现连说声谢谢都寻不到机会。
不知是故意还是凑巧,这两天课间,蒋楼要么在睡觉,要么不见人影,连收发数学作业的时候都鲜少出现,都是他的新同桌霍熙辰代替他。
霍熙辰原本是李子初的同桌,换到最后一排整个人变得开朗,走路都眉飞色舞哼着歌。因此当黎棠找到他时,他一脸警惕:“干吗,我可不跟你换回去啊。”
好像第四组最后一排,或者说蒋楼的身边,是什么风水宝地。
悬而未决的事,总能轻易让郁闷转化为焦虑。
黎棠开始频繁揉左手腕的伤痕,那天晚上混混老大抢他手表的时候留下的瘀伤。
先是用手指戳,肿胀的皮肤组织失去原本的弹性,按瘪下去好几秒才恢复平整。
反复几次,那块皮肤像有了自己的意识,渐渐麻木,失去痛觉。黎棠便开始掐,用指腹,用指甲。
他指甲短,掐下去的痛感也是钝的,足够让身体一麻却不会很疼,这程度对他来说刚刚好。
就这样掐了两天,是家里阿姨无意中发现黎棠手腕上的伤非但没好转,反而有更严重的趋势,才慌忙给他涂了药。
还告诉了黎棠的父亲。
黎远山这次来叙城,表面上是为了看妻儿安顿得如何,实际上还是为了谈生意。
因此黎棠直到他来的第三天才见到人。
清晨的餐桌上只有父子二人,黎远山一脸应酬过后宿醉的疲懒,瞥见黎棠手腕显眼的淤青,才想起来问:“手怎么弄的?”
黎棠早就编好了:“摔了一跤,手撑了下地面。”
黎远山便提醒他注意安全,没事不要总往外跑,多待在家里陪妈妈。黎棠应下了。
又问他:“在新学校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不知怎么的,黎棠想到了蒋楼。
虽然他和他应该不算朋友。
“当然。”黎棠一本正经地说,“交了很多朋友,我都不想离开这里了。”
小时候,妈妈给他讲过狼来了的故事。
过程忘得差不多,结局是惯于说谎的小孩终于令大人们失去信任,最后被狼咬破脖子,连骨带皮吃了个干净。
黎棠曾对这个结局深深恐惧,很长一段时间一句谎话都不敢说,比如他胆小怕黑,比如他不想出去交朋友……连他不爱吃包子而是爱吃面包这种小事,都如实告诉黎远山。
换来的都是黎远山的责备。
——男孩子怎么能这么懦弱?我看你就是被惯坏了。
——不交朋友怎么锻炼的社交能力,让我以后怎么放心把公司交到你手上?
——好好的中餐不吃,爱那些个洋玩意儿,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后来他就学乖了,被关禁闭的时候他咬牙不哭,假装一点都不害怕;明明畏惧社交,却硬着头皮参加各种聚会,来者不拒地结交无数“朋友”;在家的时候妈妈爱吃什么他就爱吃什么,在外面同学们热衷于什么他也紧随潮流,无论是动漫游戏,还是奶茶咖啡。
他不是善于说谎,而是不想标新立异。
合群让他觉得自己是正常的,从而感到安全。
唯独一件事,他和周围正常的男生不一样。
星期三中午,午休时间,黎棠坐在综合楼四层通往天台的拐角处台阶上,用手机上网,刷的是国内某知名同性交流论坛。
他很少来这里,一来满屏都是同城求约炮的帖子,乌七八糟,很难找到有价值的内容。二来黎棠有极强的危机意识,遇事习惯往远、往坏了想。
他甚至想过如果某天意外死亡,他的手机就会成为重要证据接受调查,警察会把他的每一条聊天记录,每一个搜索浏览过的词条都翻出来,鞭尸般地曝光在所有人面前。
这种事是不可控的,但至少,黎棠希望至少,当警察打开他的浏览历史,里面不会充满类似“第一次应该怎么做扩张”“那里能容纳的最大尺寸是多少”这样基情四射的内容。
就算死,也要死得体面,死得悄无声息。
耳朵捕捉到脚步声时,黎棠正在浏览一篇相当纯爱的帖子,楼主说他暗恋的男生个子比他高很多,每次男生低头跟他说话,他都觉得对方想要亲吻他。
评论多是嘲笑,让他别想太多,这世上还是直男多。还有人好奇楼主到底有多矮,怎么人家低个头都能被误解。
把浏览器上划关闭,锁屏,黎棠站了起来。
时间卡得刚好,正在上楼的人经过三楼拐角,抬眼,视线与上方的人碰个正着。
黎棠今天戴了隐形眼镜,因此能清晰地看到蒋楼看到他之后,很轻地挑了下眉梢。
吸取了前几回的经验教训,黎棠这次一开口就先道谢。
“上次的事,谢谢。”
蒋楼站在他正前方:“哪次?”
确实不止一次,黎棠说:“周一晚上在学校门口,还有上次选英语课代表……都要谢谢你。”
蒋楼露出了然的表情:“就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