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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我讨厌你(1 / 2)

这一年年底时,朝中发生了两桩大事,先是毓王凌祈宴突染风寒暴毙,仓促下葬,再半月,皇帝下旨,认回了养在民间二十年的另一位皇嫡长子,赐名祈宵,告太庙改玉牒,大赦天下。

同日,皇帝亲手为已满二十的皇长子凌祈宵加冠,封旒王,并分封诸子。

前朝鼓乐喧天、歌舞升平,宁寿宫里却是一派冷冷清清。

凌祈宴坐在太后跟前脚踏上,长发披散,由太后亲手为他梳头束发。

太后手中捏着梳子,一下一下梳着他的长发,喃喃念道:“一眨眼,祖母的宴儿都这么大了,好似宴儿还是一点点大奶娃娃时的事情,祖母都清楚记着,竟就过了这么多年了。”

“宴儿小时候可调皮,最喜欢与祖母撒娇,倒是个好哄的,每回不高兴了,拿那些亮晶晶的金玉之物哄一哄你,你这小娃娃一准破涕为笑。”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念书,从小就在学堂里坐不住,要不然……”

太后的话顿住,又一声叹息,也幸好这孩子不爱念书,是个没什么出息的,若真被立了太子,身份揭穿,只怕当真活不了了。

凌祈宴安静听着,始终没吭声。

那日的事情后,太后大病了一场,皇帝终于点头答应,留了他一条命。

这半个月,他一直住在这宁寿宫的偏殿里,太后嘴上说着不会像从前那样待他,但他感觉得出,祖母依旧是疼他的,跟以前一样疼他。

可他也知道,这宁寿宫里,终非他的归处,他迟早还是要走。

束起头发、戴上玉冠,凌祈宴转回身,趴到太后膝上,久久不语。

太后抚了抚他苍白无血色的脸,问他:“今日宴儿生辰,想要什么生辰礼?”

“……不要了,多谢祖母。”

“要的,我叫人去开库房,你想要什么自己去挑。”太后心里不好受,从前每年的生辰,这个孩子一准缠着她各种讨要东西,如今却只说“不要了”。

凌祈宴不肯再说,也不肯去,太后无法,只得吩咐几个嬷嬷并太监,去帮他挑些东西来。

“祖母一把年纪了,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你能用得上的就都拿去吧,等过完这个年开了春,……你就去南边吧。”

凌祈宴抬眼,太后与他点点头:“前回不是说想去江南吗?祖母叫人帮你在那边都安排妥了,会有人护送着你过去,去了那边也会有人一直照顾你,你舅公家就在那里,你要是缺了什么,就去你舅公家里要,我都与他们说了。”

“你舅公家跟你差不多大的兄弟姊妹有不少,你跟他们玩不会闷的,等再过个半年一年的,就让你舅公帮你在那边挑门亲事。”

太后说着,心下稍稍宽慰了些,她娘家就在江南,凌祈宴去了那边,自有人帮着照顾他,当年那位高僧说的三年和命里还有波折,原是指这个,如今毓王凌祈宴已死,无妻儿子女的那个必不是现在的他。

他是有福报之人,日后总能过得顺遂太平、长命百岁,高僧当年说的这些,定然都会灵验。

凌祈宴从木愣中回神,小声应下,与太后谢恩。

“祖母答应了会护着你,就会一直护着你,”太后又摸了摸他的脸,迟疑再三,问他,“宴儿,你去了外头,得改名换姓,你愿意与祖母姓吗?”

太后想着,最好就让她娘家侄子收了这个孩子做养子,如此一来凌祈宴成了她兄弟的孙子,有她娘家护着,日后必能无虞。

沉默半晌,凌祈宴低了头闷声道:“我想姓温。”

太后一愣,慢慢红了眼眶:“好,姓温也好,……该姓温的,是祖母想岔了。”

那位本分善良的温猎户,当年不但收留了身怀六甲的沈氏,使她能平安生产下孩子,其后更是一手养大了温瀛,他如今人已故去,再如何,她都不能抢了于他们皇家有恩之人的孩子,叫人断了香火。

“……你愿意姓温,也是好的。”

听到凌祈宴说要姓温,太后虽有担忧不舍,更多的却是欣慰,至少这个孩子并非那一昧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在世家养子和猎户儿子间,他还是选择了他本来的身份。

凌祈宴不知该说什么好:“……祖母不要伤心了。”

“祖母不伤心,”太后敛了心神,脸上挤出笑,安慰他,“姓温也没什么,去了南边你舅公他们照样会将你当做自己的孩子,我叫人给你安排的宅子,离你舅公府上不远,你要记着与他们多走动走动,不要生分了。”

凌祈宴听话点头:“祖母叮嘱的,我都会记着的。”

兴庆宫。

朝会之后,众朝臣走出殿外,一个个都恍若做梦一般,虽皇帝新认了个儿子的事情早已传遍整个上京城,但今日正式下诏后,依旧叫许多人没有实感。

再一想到这位新殿下从前还考中过上京解元,后又投军亲手手刃了刺列部汗王,无不遗憾,陛下另外那十几个儿子,包括皇太子,加一块都比不上这一个本事,他怎就没早几年被陛下认回来呢。

那番什么双生子、高僧批卦的说辞压根没人信,哪有一个回来另一个就暴毙这么凑巧的事情,这段时日京里已私下流传开这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只没人敢拿到台面上说而已。

大殿里,皇帝看着及了冠越发出类拔萃的儿子,同样有一肚子的遗憾。

上回的事情后,他对凌祈寓那小子是越发的失望,他实在没想到,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那小子都能生出不伦的心思来,他的太子怎么就长歪成了这样,再看到那小子被凌祈宴弄得快破相的脸,愈是没好气,这段时日一直将之禁足在东宫里,不许出来。

可仅仅是这种事情,他也不能就这么废了太子,这档子丑事,他压根没脸往外说。

压下心头那些对凌祈寓的不满,皇帝用力拍了拍温瀛的肩膀:“从今日起,你跟着入朝堂听政吧,你如今已有了王爵,年岁也不小了,朕要好好想一想,给你挑门好的亲事,早日成家,待大婚之后,再从宫里搬出去开府。”

皇帝说着又不十分不是滋味,他的其他那些儿子,年满十六的几个都已成婚,东宫里头连孩子都有两个了,这最有本事的长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却至今孑然一身,他必得给他这个儿子挑门顶顶好的婚事补偿他。

温瀛没有多说,与之谢恩。

从兴庆宫出来,他又去了凤仪宫。

这半个月他每日都会去凤仪宫一趟,与沈氏请安,沈氏也被禁足着,对他一直不咸不淡的,想来是他将凤仪宫派去的人冷落不用,却更看重太后给的人,叫沈氏生了气,不愿搭理他。

本也是个半路捡回来的儿子,哪里来的什么母子情分,若不能向着自己,这样的儿子,在沈氏眼里,便是不存在的。

明知沈氏在气恼什么,温瀛却不与她解释,每日规规矩矩地将该做的做完,叫人挑不出错就够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没在凤仪宫多待,请完安温瀛便告退出去。

凌祈宁跟出来,叫住他,犹犹豫豫地问:“大哥,原来的大哥是不是没有死?我昨日去宁寿宫请安时,好似看到他了,但祖母不肯说,你之前说他不会死的,你知道吗?”

温瀛的目光沉了沉,回答他:“你知道也当做不知道吧,以后都别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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