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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不要报答(2 / 2)

云氏的遗物呈到他们面前,温瀛让凌祈宴看,凌祈宴随意扫了一眼,大多是皇帝御赐的东西,他无甚兴趣,最后目光停留在一串早已斑驳脱色的佛珠上。

顺手将之拾起,凌祈宴问:“这哪来的?”

江林小声告诉他:“王德说,曾听淑妃娘娘和昭媛娘娘提起,这串佛珠是她还在那山匪窝里时,求一个厨娘给她的,淑妃娘娘说她刚被掳走那会儿每日都想死,最难熬的时候便一遍一遍转这佛珠,才勉强撑了下来。”

凌祈宴听得颇不是滋味,沉默一阵,平复住心绪,与温瀛道:“她连这个都与虞昭媛说,难怪能与虞昭媛交心。”

温瀛问他:“这佛珠,你想要吗?”

凌祈宴想了想,道:“罢了。”

他吩咐江林:“将这串佛珠放进她棺椁中去吧。”

入夜。

皇帝又一次醒来,一直在寝殿守着的靖王见状一喜,赶紧凑过去,轻声喊:“陛下?可听得到臣弟的话?”

皇帝缓缓睁开眼,浑浊的双眼望向靖王,半日才似看清他。

他艰难地抬起手,靖王下意识地将他扶住,皇帝颤抖着手指,在靖王掌心上一笔一笔地写起字。

看清楚皇帝写的是什么,靖王的神色狠狠一凛,沉声应道:“臣弟领旨!”

用罢晚膳后,温瀛与凌祈宴难得清闲,坐榻上下棋。

温瀛的亲信进门来,低声禀报:“一刻钟前,靖王爷派了人快马离开别宫,像是往北营那边去了,卑职已经派了一队人跟上去,要如何做,还请殿下示下。”

凌祈宴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与温瀛笑了笑:“果真让殿下猜对了,靖王这是彻底不信殿下了,要叫自己的兵马来护驾。”

温瀛的神色依旧淡然,不慌不乱地跟着落子,转瞬吃下凌祈宴一大片黑子,看着他一颗一颗将黑子拾起,大意失荆州的凌祈宴气呼呼地瞪向他。

温瀛不以为意,待棋子都收了,这才吩咐自己的亲信:“不用管,等他们来了再说。”

亲信领命而去。

凌祈宴略略惊讶:“等他们过来?你就不怕靖王真将你这位太子殿下扣下啊?”

“如此更好,”温瀛继续落子,“他若真敢如此,随意调动兵马扣下储君,便是坐实了谋反。”

凌祈宴顿时乐了,也是,皇帝反正是个废人了,如今这别宫里就温瀛和靖王两个顶事的,到时候两边对上,互指对方造反软禁皇帝,谁说了算单看哪边更占上风罢了。

“殿下这么自信能赢吗?”

“为什么不能?”温瀛反问他。

“也是,靖王在西北待了近二十年,领兵的本事确实不错,他那些手下也都服他,鲜有勾心斗角,他已经习惯了说一不二,又是个刚直不阿一心向着陛下的,哪有你这位太子殿下这般多的勾勾绕绕的心思。”

凌祈宴的言语间满是揶揄,那位靖王爷,习惯了用武将的思维思考事情,哪能像温瀛这样一肚子坏水。

且靖王的根基,也从来不在这上京城。

难怪温瀛这般胸有成竹。

温瀛点点头:“等着吧。”

夜色渐沉。

凌祈宴将棋盘一推,在最后胜负关头耍赖道:“不下了,不好玩。”

温瀛抬眸看他一眼,没与他计较,默不作声地将黑白棋子分开,一一扫进棋盒中。

凌祈宴盯着温瀛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看了一阵,好似他的手比这些玉质的棋子还要更莹润一些,这人也不知怎么长的,分明杀人不眨眼,时常握剑的一双手,这会儿捏着这些棋子,不知他本性的人看了,或许还当他是那温润如玉的书生文人。

这么想着,凌祈宴的心思又跑偏了。

若是当日没有革除功名那一出,这人当真考取了状元,进了翰林院,做了文臣,会变成什么样?

以温瀛的本事,哪怕不能被皇帝认回来,说不得也能年纪轻轻就成为权倾朝野的肱股之臣。

就只是要他一直压抑本性,日日与那些酸儒虚与委蛇,啧……

凌祈宴越想越乐,到最后不由捧腹大笑,在榻上打起滚,温瀛收拾完棋子,皱眉将他摁住:“你笑什么?”

“没什么——”

凌祈宴轻咳一声,没与他说,将笑意憋回去,躺去他腿上。

安静下来后,想起先前一直想问的事情,他勾住温瀛一只手,抬眼看着他:“你先前吩咐人,淑妃下葬之事不必着急,为什么?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不是说好我来给她操办后事的吗?”

温瀛淡声解释:“未来皇后和储君的母妃,不能背弑君的污名,她的后事不能这么随意就办了。”

凌祈宴一怔:“……这能行吗?她那日可是当众承认了的。”

“当时除了那些内侍和太医,只有一个靖王在,不打紧。”

凌祈宴讪笑:“那,你说她是储君的母妃就行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温瀛却问他:“若不能让世人尽知你和祈寤的兄弟关系,祈寤和其他那些皇子又有何区别?我又为何非选他不可?”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让后世皇帝都知道,凌祈宴不是出生低微的佞幸,他也是下一任皇帝的亲兄长,他该有的尊荣,不能被后世抹杀。

凌祈宴顿时哑然。

半晌之后,他翻过身,埋头进温瀛怀中,久久不言。

温瀛轻抚他面颊:“做什么?”

凌祈宴没理他。

好一会儿之后,才闷声道:“穷秀才,你太坏了,你就是想看我掉眼泪。”

“……你掉眼泪了?”

那自然是没有的,但他确实有些被刺激到了,温瀛对别人或许冷漠,对他却实在太好了。

“别哭了。”

“没哭,傻子才哭。”

凌祈宴依旧埋着脑袋,没让他瞧见自己过于激动到无措的神情:“穷秀才,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不需要报答。”

温瀛低头,一个轻吻落到他鬓发上:“你什么都不用做,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