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封建糟粕(1 / 2)
“好久不见。”
摩川脱下毡盖,垂着眼睫,朝我微微颔首。只是须臾,他脸上那抹极淡的情绪便很好地收了起来,唇角甚至带上得体的笑意,仿佛真心实意地为我们的久别重逢感到高兴。
严初文道:“柏胤今天刚到,我带他随意逛逛,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严初文和摩川大学是一个班的同学,住的还是同一间寝室,关系一直不错。后来严初文决定辞职读博,跟着葛教授来了这里,一住好几年,与这位层禄神子的来往便越发密切了。
老实说,要不是确信严初文一心搞学术,无心情爱,摩川又绝不可能喜欢男人,我都怀疑这俩人是不是背着我搞到了一起。
“那怎么行。”摩川想也不想便否决了严初文的提议,温声道,“远来是客。柏胤是客,你也是客,让客人帮着主人家招待别的客人,未免太失礼了。”他回身朝殿内喊了一声,很快,一名层禄男孩从殿内快步出来。
摩川招招手,让他过来:“最近冬丰节快到了,不少族人都来了棚葛,我有些走不开。所幸还有黎央,他自小长在这里,除了我,就是最熟悉这座神庙的人了。”
男孩是典型的层禄族长相,高鼻深目,深棕肤色,大约六七岁的样子,脸上甚至还带着些未消退的婴儿肥。
层禄新的言官继任后,便会着手在全族不超过三岁的孩子里选出自己的养子,或者说弟子——所有孩子的名字会被做成签条,掷进一只银壶里,由言官亲执仪轨,凭天意选出符合山君要求的下一任言官。
虽然没见过,但我猜,这孩子应该就是摩川的养子。
对方好奇地看了我两眼,视线转向严初文,乖巧地叫了声:“严老师好。”
比起摩川,他的夏语要生涩许多,但也算能听懂。
摩川垂首对男孩解释道:“这位是严老师的朋友,今天刚到棚葛,想逛逛神庙,我走不开,你替我招待一下他们吧。”
听到摩川的话,我差点没当场笑出声,脑海里全是那句电影经典台词——他甚至不愿叫我一声“教父”。
我们一起吃过饭,上过课,住过同一顶帐篷,到头来,他甚至不愿叫我一声“朋友”。
“好,我带他们参观。”黎央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跟摩川交给他多重要的任务似的。
摩川摸摸他的脑袋,随后有些抱歉地对严初文道:“那我就失陪了。”
从头到尾,他只是将视线集中在严初文身上,连点余光都没有分给我。
“没事儿,等你什么时候空下来了咱们再聚。”严初文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摆摆手,让黎央在前面带路。
分别时,我和摩川就跟提前商量好的一样,默契地双双省略了客套的部分,招呼也不打,两个人同时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走出几步,我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只看到摩川雪白的背影与我愈行愈远。
一条串着蜜蜡与青色玉石,直垂到膝弯的背云,随着他的走动在脊骨两侧轻轻摆动,压出衣料下若隐若现的蝴蝶骨轮廓。
好一副美人背……
可能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那个远去的身影忽然停下了脚步,而我在他即将转身回看的前一秒飞速收回视线,快走几步追上了严初文他们。
整座神庙占地不算大,除了主殿外,后面就一栋二层木质小楼,一楼供奉着历任言官的画像,二楼住着黎央和摩川的外甥。
层禄族的言官如同佛教僧尼一般,一经选定,便要脱离血缘家庭,远离世俗情欲,终生在神庙里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
这里是整个厝岩崧的圣地,是层禄人心中最神圣的地方,按理说,只允许言官和他的弟子居住。但摩川一排众议,愣是让自己外甥也住了进来。
为此,族里的老僵尸们差点和他干起来,还是棚葛的村支书怕出事,请来州长调停,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给出了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方案——可以住,但只能住到18岁。
这些黎央当然不会跟我们说,毕竟那会儿他也只是个路也走不稳的小屁孩,我会知道的这样清楚,还要多亏严初文当年的实时转播。
能让不八卦的严初文都这样八卦,可见那会儿多热闹。
算算时间,那孩子今年应该已经16了。好像,还是跟夏人的混血。
“怎么只有你,还有个呢?”我一直想看看那孩子长成什么样了,都说外甥像舅,也不知道他有几分像摩川。
“恰骨?”黎央歪歪脑袋,纯真道,“他在城里念书,很远的,只能寒暑假回来。我近一点,但走路也要两个小时,所以平时都住在学校,周末才回来。”
“恰骨……”我在脑海里检索了一遍,很快找到了夏语对应的那个词,“鹰?”
黎央惊讶道:“你会层禄话?”
连严初文都震惊了:“你什么时候学的层禄话?”
什么时候?
也就这七年断断续续学的吧,磕磕绊绊能自由对话的程度,但我并不准备让严初文知晓,免得他瞎猜。
“就是正好知道这个词而已。”怕他不信,我另举例子,“我也知道法语的‘你好’怎么说,难道我就会说法国话了?”
严初文不疑有他:“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偷偷跑去学了层禄话。”
黎央点头道:“是‘鹰’没错。恰骨还有个夏语名字,叫‘贺南鸢’,也是‘鹰’的意思,山南的鹰。”
山南地处西南,地域辽阔,是我国民族种类最多的一个省份,层禄族世代居住的厝岩崧,只是它辖内8个自治州之一。
山南的鹰。这名字既没有大到不切实际,又不会太过小气,不大不小,挺好的。
离小楼不远的院墙边,建了排水泥砖房,一看就是后来新砌的,黎央说那里是洗漱和做饭的地方。
“我上个厕所。”严初文说着熟门熟路地往砖房而去。
我与黎央等在原地,为缓解尴尬,我随意起了个话头闲聊起来。
“那是什么地方?”
神庙的西北角,有棵巨大的柏树,而穿过这株遮天蔽日的巨木,在寺庙最偏僻的角落,是一间小小的木头房子,瞧着年久失修,很是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