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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1 / 2)

后台是什么状况秦青卓不知道,估计这会儿全都慌了神,舞美和灯光陷入了停滞。

舞台上光线昏暗,只能看清糙面云三个人的剪影和乐器的轮廓。

直到江岌开口,一束光才打到了他身上。

冷白色的,如同惨淡的月光。让他的声音好似也被镀上了一层冷色调的月光。

“凌晨两点站在这条老街

看面前灯火渐次熄灭

我踏上长夜

赴一场没有时间地点的约

十七层高楼寒风猎猎

漫长黑夜好似没有边界

你向下一跃

做出这一生最坚决告别

那簌簌摇动的树叶

是否知道冷风贯穿身体的感觉

那躲在云层后的日月

是否曾记得与你道别”

江岌一开口,就让人感觉身边一下子全空了,如同置身于凌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

秦青卓几乎能想到江岌站在红麓斜街上,每晚放空地看着街边一排路灯熄灭时的样子。

他脑中一瞬间闪过很多画面,从前一晚音乐节上江岌一口一口地仰头喝着啤酒,一直倒放到第一场录制结束那晚,江岌站在烤冷面摊前倚着摩托车抽烟的画面。

江岌的声音很特别,不是那种靠技巧刻意营造出来的特别,而是音色中有一种带着伤疤的故事感,轻易就能让人共情。

主歌部分没有太复杂的编排,电吉他略带忧伤的沉缓旋律占了主导,鼓声和贝斯是一点一点加进来的,如同潮汐一般缓慢上涨,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就被裹挟进由乐器包围的浓稠情绪中,等到回过神来已经窒息得透不过气来。

到了间奏时,鼓声和贝斯忽然暴起,如同突降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雨,密集的鼓点好似裹着狂风扑面砸来,跟电吉他的声音交织成了一种浓重而暴烈的悲伤氛围。

这种渐进的、愈发激烈的鼓点和旋律到了副歌时已然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音墙,近乎嘶吼的人声被包裹在其中,如同一只被围困的野兽横冲直撞着想要找到一个出口。

“为何这世间命运总有差别

有人活得热烈

有人活得卑劣

有人一生充满惊心动魄细节

有人生命却终止在冰冷腊月

我祈祷这美好世界

崩塌于这无声长夜

让那些溃烂的生命

覆盖上皑皑的白雪

我祈祷这灿烂世界

消亡于这腐朽岁月

让万物踪迹毁灭

只留下苍白书写”

江岌唱着重复两遍的副歌,第一遍带着些茫然,第二遍绝望得让人揪心,情绪和技巧融合得浑然天成,每一处的细微处理都让秦青卓再一次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江岌对于音乐,的确有一种野兽对于猎物般的敏锐嗅觉。

尾音结束得极其干脆,最后一记鼓点落下来,全场寂静无声。

偌大的演播厅内回荡着浓重的悲伤,一时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只能在这有限的空间内不断地发酵、膨胀。

这堵在胸口的、无法宣泄的情绪在掌声响起的瞬间似乎找到了出口,短短几秒之内,掌声如同忽然上涨的海潮般,爆发得突如其来,且声势越来越大。

渐渐地,有观众站起来鼓掌,随后越来越多的观众站了起来。

到最后,几乎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那掌声延绵不绝,连成了一片声势浩大的海啸。

秦青卓看到江岌微垂着头,胸口仍在起伏,颈侧的汗水在射灯下泛着光,喉结上下滚动。那只搭在吉他上的手臂青筋凸起,过了好一会儿,才悉数平息下去。

掌声足足持续了几分钟,一直到主持人上了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完全停歇下来。

“谢谢,”主持人只得抬高嗓音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被掌声盖住,“谢谢糙面云为我们带来的精彩演出。我看到台下很多观众刚刚都在抹眼泪,大家请坐,稍微平复一下情绪,我们先跟糙面云乐队聊聊这首歌。”

他转向身旁的三个人:“我刚刚在后台得到了一个消息,你们之前上报的Demo并不是这一首,所以我想问一下主唱,为什么会临场换歌呢?”

“因为……”语气停顿,江岌把闪现在脑中的那个答案压了下去,语气平淡道,“可能是不想输吧。”

“看来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那接下来我们听一听导师们对这两场演出的评价吧。”主持人看向沈姹,“沈姹老师,我看您哭得妆都花了,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吗?”

“我真是哭得好厉害,”沈姹用纸巾又按了按眼角,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感觉人到了某个年龄阶段,泪点就会变得特别低。刚刚听这首歌的时候我忽然就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人和事,我觉得有时候这个世界真的挺不公平,有人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有人连活下去都要挣扎着受尽折磨……所以我特别想问问这首歌的创作者江岌,为什么会写出这么一首悲伤而浓烈的歌,是经历过什么事情吗?”

秦青卓下意识收紧了手指,看向台上的江岌,他知道,一旦江岌决定唱这首歌,就一定会被问及创作背后的事情,就算沈姹不问,别的导师和主持人也一定会问。

他脑中浮现出那个深夜,江岌低垂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的样子,江岌也一定不希望自己的伤口暴露在大众面前,那么他会怎么答?

台上的江岌开了口,语气平常:“没什么事情,看到了一些新闻,然后有感而发罢了。”

“谢谢,”沈姹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希望这首歌能被更多人听到和喜欢,因为它值得。”

秦青卓收紧的手指稍稍放松了一些,轻轻舒了口气。应该庆幸这问题是被沈姹第一个问出的,而且以沈姹的情商,大概率也看出了江岌的回避态度,才很快停止了这个问题。

如果换作别人,继续追问下去,到时候江岌越是回避,就越是会引起兴趣,秦青卓做好了替他绕过这问题的准备,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第二个负责点评的导师是任聿:“刚刚沈姹老师从情感方面点评过了,那我就从乐手的配合方面来点评一下吧。

“这场演出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糙面云下的一场暴雨。钟扬的鼓是密集的雨点,彭可诗的贝斯是呼啸的狂风,江岌的吉他是爆裂的闪电,其中的人声,就好像是受了伤被围困在暴雨中嘶吼的困兽,每一个部分都很精彩,合起来更是有种直击灵魂的力量。实在是很精彩,我觉得如果这场演出是一场暴雨,那么没有人会不被淋透。”

他说完,杨敬文接过话:“任聿老师太会说了,确实,糙面云这场演出非常具有情感冲击力,乐器和人声的配合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我也很喜欢。当然了,我觉得我们队城市坍塌的小伙子们这次表现得也相当不错,技术的娴熟度和对实验音乐的探索又上了一个台阶,比之前任何一场演出都要更出色。”

“是,”任聿点了点头,“如果说糙面云带来的是情感冲击,那城市坍塌带来的就是视听盛宴了,两支乐队的表现都很亮眼,甚至可以说是有决赛的水准了。”

任聿说完,主持人看向了秦青卓:“看来其他三位导师对于两支乐队都十分认可,那作为糙面云乐队的导师,秦青卓老师现在是什么心情?”

秦青卓稍稍坐直了一些,看向台上的三个乐手——除了江岌,钟扬和彭可诗脸上也泛着汗津津的光,呼吸仍未完全平复,看得出来,刚刚这场演出里每个人都投入其中,也都演得很尽兴。

他抬手调整了一下唇边的麦克风,缓缓开口道:“我记得第一场节目录制时,我就问过乐队,糙面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云,当时是贝斯姑娘回答了我,说糙面云是一种面目特别狰狞的云,当扭曲的乌云把天空全部罩住的时候,就好像世界末日要来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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