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纸婚(1 / 2)
◎一烦跳芭蕾,二不喜站规矩,三怕江听白◎
这一年北京的雨季似乎来得格外早,不过才四月见底的功夫,已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场连绵阴雨。
于祗顶着朦胧的雨雾走在鸦儿胡同里,原本白墙红顶的建筑在细雨中失去了往日里旧影叠幢的美感,道旁两排让游人流连不已的木槿,在此刻本就心烦的于小姐眼中也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灾难现场。
这些树叶娇弱地承受不起一丁点重量,一有阵微风吹过,就猛打雨点下来,于祗又要面临一次暴雨的突然袭击。
她撑着一把完全不足以抵挡风驰雨骤的小阳伞,面对无孔不入的雨丝,一头散在肩头的卷发、当季新款的CHANEL套装、刚拿到手的限量款Birkin,没有一样不和她一起受着重创。
于家在这座四合院里住了二十多年,避开了后海的吵嚷热闹,檐角藏匿着老北京的人情和故事。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
庆姨从栽着夹竹桃树的窗口探出头来,正顺手要把撑金丝楠木窗的叉杆收起。
她哎哟了一声,“组撒啦吾滴乖囡囡,今天弄得嘎狼狈啊?”
庆姨是打小照顾于夫人的,从上海陪嫁过来,都在京里住了快三十年了,口音还是改不了。
于祗勉强挤出个笑来,“不妨事的,庆姨,我不要紧。”
她当然是故意的。
于祗放着日常接送她的车不坐,选择走路回家,就是憋着要把自己弄得惨烈一点。好顺利躲过她爸今晚雷霆之怒的拷打盘问。
审查的主题无非也就一个——她未来婆婆陈雁西的大驾,从瑞士养完病挪回京城,江家在云栖苑设了晚宴,而于祗却连个薄面也没露。
还是在提前三天就收到了请柬,她爸派了服装设计师登她的门给她送礼服改尺寸,每天一个电话提醒她的情况下。
可昨晚上她愣是把手机关了,没回她哥在远洋lavie给她买的独栋别墅,也没在律所里守着办公室当劳动模范,头等舱一订直接飞去了上海。
这无疑是把江陈两家的脸面放在了砧板上剁肉馅子。
不要说京圈这两日饭局上谈不厌的题目,全是于二小姐为何一脚踢翻自己端淑贤良的美名儿,连自个儿准婆婆的接风晚宴都敢托大拿乔不去参加,就是于祗本人在上海BVLGARI酒店里住着不问世事避风头,都听这边的姐们儿孜孜不倦地议论起来。
她的瓷器陈小姐都发了几条微信来,问于祗是不是夜路走多了撞见鬼了。
“我早说了不同意这门婚事!他江家再富贵,我女儿不去高攀还不行吗?”
于祗迈上台阶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方才说话的正是她出身世家的上海大小姐,真正一辈子做到了温柔庄重四字的亲妈——明容。
迄小儿她也是这么教导于祗的,可惜她的好女儿只揣摩足了表面糊弄人的体面功夫,内里并无半分她妈的水眄兰情。
也只有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上,一贯顺服丈夫心意的明容,才会破例和于从声辩上两句。
于从声还在气头上,“现在是轮得到你和我说不的时候吗?江家早定了这个儿媳妇,消息都散了,不过等下聘,这是多少人巴望的美事!你拒绝他家是不想在京城混了对伐?”
庆姨在一旁听着直捂嘴儿笑,姑爷一个老北京爷们儿跟着她们大小姐,这些年也学会了两句上海话。
寕江集团最早从福建一带发家,还是江听白的曾太爷爷靠着根金条打拼起来的,后又在他太爷的手中声振四海,也是那个时候江氏一族才举家迁到京城来定居。
现在是江听白的爸爸当家,江盛在商界那可是出了名的铁腕强权人物,别说现在是于祗的哥哥在打理公司,就是昔年于从声自己亲来操刀也不是对手。
明容没有再大声说话了,她叹了声气,裹紧了披肩坐在沙发上。
她是识大体的人,也能从丈夫急迫的语气中听出这门婚事对于家有多紧要,但就是心疼女儿。
再一层,江听白和她儿子是同学,二人一路从小学同校到博士毕业,也常来于家做客小住的,这孩子的人品明容是放一万个心。
不是京里那起子只知道胡作非为,没天没日的黑心下流种子可比的。
但千好万好。却拗不过一样事情。于祗不喜欢江听白。
说成是极其讨厌也不为过。
于祗从小有三厌。
一烦跳芭蕾,二不喜站规矩,三怕江听白。
从她高中时,江听白这个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牌得主亲自下场给她辅导解析几何起,他俩的梁子就算是正式结下了。
她的书桌里至今放着江听白用来打她手心的金戒尺。
而现在她要嫁给江听白。
于从声见妻子生了闷气,转过去不理他,他又忙坐到她的身边去,揉着她的肩道:“女孩子终归要嫁人的是不是?听白好歹算知根知底,咱们两家也有些交情,总好过嫁给美院那个人贩子!”
提起于祗的初恋蒋玉轻,于从声就一头的火都上来了,弄个破工作室自诩画家,天天的不务正业勾引他女儿。还想把于祗骗到他的偏远老家去,这对于从声来说,和拐卖妇女的人贩子并无区别。
偏偏于祗就吃他那一套,听他讲起东方美术史来眼珠子都不带转的,当初为了能和蒋玉轻在一起没少和家里闹,可最后还是潦草收场。
蒋玉轻拿了于家的钱去国外深造,此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于祗的面前。
明容一听就噗嗤笑了,“在胡说什么呀你,你当心女儿听见。”
于从声啧了句,“我还怕她听见!她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到底谁是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