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道心惟危(2 / 2)
真人召见,怎敢怠慢?阮慈忙和秦凤羽告别,和天录一起走到洞府门外,笑道,“今日乘我的车,我来给你做车夫。”
说着,便从腰间放出她新得的一架乌木乘舆,这是门内配给筑基弟子的法器,阮慈被天录载了十年,此时终于可以载一回天录,她也颇是自豪。
天录大感惶恐,只怕被王真人责罚,阮慈道,“真人可没这么小气。”
这话便让天录很不好反驳,只得小心坐在阮慈旁边,不一会也放松下来,和阮慈谈谈说说,两人并肩而坐,笑声在海面上传出老远,不过阮慈心中依旧有个小小角落,惦记着刚才吕黄宁所说的话,暗想道,“我此时和友朋在一块的愉悦,会否成为修道时的障碍?若是和天录在一起太开心了,修行时的乐趣,是否相应便会削减?”
思量了一番,倒觉得和天录、秦凤羽乃至董双成在一块玩乐时,虽然也十分开心,但倒未必胜过修道时凝化灵气、填满玉池的乐趣,但由此又生发出别的问题,“朋友不过是志同道合,同行一段而已,因着际遇总会分开,分开了也不至于多么惦念。但道侣又怎么办呢?抛开那些因种种利益结合的道侣,便只是从你情我愿的那些来说,若是在一起不开心,何必缔结道侣,若是在一起太开心了,岂不是会动摇道心?”
她曾体会过屈娉婷对良师兄的情感,在阮慈看来,屈娉婷心里自然是欢喜良师兄的,但更多地还是在关注自己的道途,她跳入风灵海捕捉外药,并不全是不想嫁给欧阳公子,要和良师兄双宿双飞,很大一部分,也是不想在炼气期中再耽搁下去。良师兄是什么打算,阮慈便不得而知了,在她想来,若是两个人心里都十分惦念对方,那么分开修道时,自然会觉得沮丧不快,长此以往,道心不纯,反而耽搁修行。
“也不知瞿昙越是怎么娶他那一百多个夫人的……”
于她而言,虽然已从屈娉婷、常春风处知道,欢喜一个人是怎样一种感觉,不过阮慈到如今为止尚未对任何一个修士产生这般感觉,对这问题,也就是想想便丢开了手,只一心惦记着要从王真人处讨些好处,至少要比秋真人给得更多些。
到得王真人跟前,她持定大咒,不把企图泄露,先将自己去长耀宝光天的见闻一一道出,又道,“恩师,秋真人此后该会与我们紫虚天越发亲近,弟子也想常往陈师兄那处拜会求教。”
这就是给之后讨要宝材留下的话口,不过王真人却和没听懂一般,泰然道,“这也是应该,你从恒泽天回来之后,怎么去敲竹杠全看你的本事。”
阮慈已从天录处问得,她走了之后,真人真身出游,去门中长辈那里拜见,想来也是去商议她这筑基十二层后续该如何处理,看王真人神色和煦,想来进展不错——也就是又得了不少好处,只是不肯分润给她,她不由嘟起嘴,愀然不乐了一会儿,才冷淡道,“噢,恒泽天?”
王真人伸出手,天录忙给他倒了一杯茶来,在旁清脆道,“恒泽天是琅嬛周天险地之一,乃是上古恒泽真人所遗洞天,此天常年掩藏于虚数之中,和中央洲虚实相映,随天星运转,两年后便是星数相合之时,恒泽天将会转至实数,开放入口。中央洲诸多盛宗、茂宗修士,无不与会,要争夺恒泽天中每千年出产的‘恒泽玉露’,此露能滋润灵田,弥补灵地根本。这恒泽玉露,也是中央洲一处灵山亟需之物,哪家宗门能灌溉恒泽玉露,灵山便由谁家打理。”
“在上清门中,也有门规,我们上清门素来是只出一脉弟子参与争夺,若是夺回恒泽玉露,灵山所产,归宗门所有,这一脉弟子,也可再多领山下九国中一国出产。”
阮慈已是修道中人,自然知道这货殖产业对修士而言,并非只是闲来好弄,而是切实关系到修炼资源。因道,“恩师催我筑基,是有意为我谋求这个差事?”
王真人点头道,“不错,也是合该你命数中有此缘分,竟真能在十年内筑基功成。九国出产庞大,若能取得一国,对我们一脉裨益良多。此次本来应该由七星小筑出人,但既然你已筑基,那么此事,舍你其谁?”
天录不禁面有忧色,望着阮慈口角翕动,似是在警示她此行十分危险,要她思量清楚,王真人只做不见,缓缓道。“此行对你,还别有一番造化,你筑基十二,若无际遇,一生也填不满这十二级登天之阶,更何况不能感应道韵,那么天下灵材宝药之中,与你合用的其实寥寥无几。”
周天之中的宝药,便如同晋级时所需外药一般,有许多都要引天地灵气,感应天时才可食用,阮慈经由东华剑汲取的精纯灵力并不能激发药力,因此这十二级登天之阶,对她来说又要比旁人更难。王真人道,“唯有再炼东华,催动灵剑反馈,才有望在有生之年突破金丹,而恒泽天内,正藏有东华故物,你在觅得恒泽玉露之余,便要留心寻找,若是能寻到此物,那么……”
说着,便将他所思量的修持之法,从容传授给阮慈,乃是一篇器修法门,阮慈当即便试着运使了一番,也有许多疑问要问,王真人都耐心解答。
一时传法已毕,王真人问阮慈,“法门你已尽学会了,你可知道,这条路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似笑非笑,长眉微挑,斜睨阮慈,说不出的风流睥睨,阮慈见了,也不由得暗想,“王真人和谢姐姐真是两样的好看。”
其实她和谢燕还相处不过一晚,此时谢燕还的长相在心中已没有那样分明,倒是王真人,见得多了,印象自然深刻。阮慈将王真人的话想了一想,道,“弟子明白的。”
王真人嗯了一声,似在等着她的下文。阮慈想了想,又说,“但是弟子不在乎。”
她意态寻常,似乎不以为自己正发狂言,王真人定睛看她良久,亦不由得轻声连笑,“好、好、好,果然不愧是我的弟子。”
阮慈心想,你便是不收我,我也是这个样子,才收徒一日,怎么就好像我全是你养出来的一般。
王真人真身在此,纵然已持定大咒,她依旧不敢多想,瞧着真人此时心情不错,借势小心问道,“恩师,说起来,秋真人都与我通了名姓……可弟子还不知恩师姓名……”
王真人素性还是矜持些,只笑了一刻,此时便又敛容喝茶,听阮慈这么一说,也是微微一笑,道,“为师名讳,便告诉你知道也是无妨,只是你学艺不精,咒法持定不周——”
说到此处,阮慈已知自己心思又被感应到了,不由面色一苦,吐了吐舌头,王真人道,“你此次若是能将恒泽玉露带回,再来通名道姓也是不迟。”
他将拂尘一挥,面容转淡,趺坐持决,“其余事,黄宁会告诉你的,去罢。只别跌了紫虚天的颜面。”
言罢闭目入定,阮慈不敢再纠缠下去,只好行礼悄然退出,路过那小磬时,很想击发一响,看看王真人的反应,只是强行忍住,出得门来,又去找吕黄宁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