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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知道杨清的意思了。

心里头的松快消散,她蹙着眉,自言自语般地强调,“我问了你,你说你不在意的。”

杨清答,“骗你的。我没有不在意,我很在意。”

望月愕然,“你为什么骗我……”

话没有说完,被杨清打断,“我才骗你一次,你便质问我为什么。你又骗我多少次?”

望月弱弱道,“我没有质问你……”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她没敢说下去,因为她觉得杨清快要被她气疯了。

青年往前一步,周身气势之冷冽,逼得少女往后退。

他抓住她的手腕,俯身看她,眸子幽冷,无一丝笑意,“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说谎。因为我很容易看出别人是不是在撒谎。”

望月咬唇不语。

听杨清声音清清淡淡的,“我很容易看出人是不是在撒谎,所以我天生不计较。因为通常在你开口时,我心里就已经知道真假了,已经有所准备了。所以不管你以前怎么骗我,我都能轻松地回应你。”

他盯她半天,问,“但是如果我看不出来呢?我看不出来你在撒谎呢?你骗我,我却不知道。我要事后很久才知道,要靠别人的点破才知道……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你让我狼狈,让我难堪。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一句句问,望月的脸就一瞬瞬白。

他抓着她手腕的手用了些力,少女的手被抓得有些痛。然而六神无主,望月早已不在乎手上的痛了。看着杨清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她张着嘴,却不知道如何说。

心中骇然。

她是多么坏,让一个眼睛好看得洒满星光的人,一夜之间,眼睛里盛着的不再是星光,而是红血丝。

昨夜言笑晏晏,都只是在迁就她。杨清心里的难过,望月根本不知道。他是多么能忍,才忍下去,与她说笑。现在想来,昨晚他面上的笑,每次她看过去、她必然回应的笑,在心中,恐怕都滴成血了吧。

望月心头骤痛。

她解释,“我不是故意想骗你。真的,我一开始只是哄你开心。后来我都决定以后生辰五月十五过了……我没想过会这样。”

“连生辰都能随口撒谎的人,”杨清眸子垂着,审视般地看着她,他的眼睛幽黑,看不到光,“我不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

“杨清……”

“我分不清你的真假,”杨清声音很轻,“我以为我知道,其实我高估了自己。你是这么会骗人,我又看不出来……没有心理准备,无法接受。怎么办?”

“一次又一次。我一次次地妥协,一次次地找自己的缘故,”杨清慢慢说,“我在想,我是不是错了?”

他心中想,是否值得呢?

眼盲心盲,分不清看不透。他陷入局中,竟也开始左右无措,四顾茫然。

心头之低落难以言表。感觉坚持什么的,在她面前,好像并没有什么用一样。

望月心中难过。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颓败,让她忍不住双目潮湿。

她真恼自己。

他看她半天,自嘲一笑,就松开了手,手却被望月一下子反手抓住。

望月定了定神后,仰头看他,“清哥哥,你别对我失望。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你原谅我吧?”

青年侧了侧头,神情没有被少女捕捉到。只听到他冷淡的声音,他声音里的疏离和冷淡,与他们初相识时,是一模一样的。把她当陌生人一样。望月想,她是太让他失望了吧。

他手一挣,欲脱开她的手。

然望月不肯。

双手与他对招。

两人大打出手。

杨清心头疲累,并没有多少心情。望月是一心不敢让他就这样走,她坚信自己一定要说清楚,否则那可怕的后果,她可能承受不了。因杨清心无战意,也不想跟她打,竟少见地被望月占了上风。

同样是云门的高超轻功,一走一尾。最后,望月将杨清堵在了假山前。

青年靠着假山石壁,面前是拉扯着他手的少女。

杨清闭了闭眼。半晌后,才说,“你还瞒了我多少我不知道的?”

望月真是纠结。

有些能说,有些不能说。但是最近,她又是真的瞒着他一件事。

原映星要她跟随回圣教总坛的事。

望月一直在左右摇摆,欲言又止。现在,当然不是谈论此事的最好时机。可是不说的话,杨清会对她更失望吧。失望又失望,一再失望,等到了绝望那一步,真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望月知道绝望这种感觉是怎样的。

她素来心大,都有对一个人心灰意冷之感。

杨清又心思远比她细腻,远比她想得多。也许要十分,望月才能绝望;可是在杨清这里,恐怕六七分就受不了了。

望月一咬牙,将原映星与她的话告知。她怕杨清中途走开,便一直紧握住他的手。每当他稍有起身的动作,她就紧张地往下按。

青年的手,被她的指甲抓破了几道红痕。但两人都没有在意。

现在,就是一个说,一个听。

待望月说完,忐忑不安地抬头,看到的,杨清表情还是冷冷凉凉的。

见她抬头,乌黑的眼眸楚楚可怜看自己。杨清顿了许久,才道,“是不是如果我不问,你就不会说?”

“当然不会,”望月保证,“我总会说的啊。我肯定会说的,但你要给我时间啊。”

“我给了,”杨清慢慢说道,“从我发现你欲言又止的那天起,到今天,我起码给了你五天时间。但是你没有说,一个字都没有提。”

望月怔怔然:……他又早就看出来了?

心中惶惑。

单杨清告诉给她的,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他就忍了她一次又一次;那他没有告诉她的那些,他又忍了她多少次呢?

望月心中之恨恼,全是对着自己。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伤了杨清的心,杨清也不要求她别的,只要她诚实就好。可就是这一点,她都做不好。

杨清眼睛再次闭了一下,睁开后,平静问她,“有没有可能你最后一天才告诉我,告诉我时,你已经决定跟原教主走了?”他补一句,“我要听真话。”

望月沉默下,点下头,“有可能。但是……我坦白的可能性,也很大。”

杨清点了下头,说,“放开我。”

望月眸子清而黑,雾濛濛的,抬起来看他。

他重复一遍,“放开我吧,我要出门一趟。”

“不放,”望月说,“我们还没有谈完。”

他眉一扬,手腕动一下。结果前方,少女比他动作更快,飞快地伸手,点向他的穴道。杨清早有准备,手腕微侧,上身半挪,躲开她的手。然一手还在她手中,望月顺着就缠了过来,藤蔓一样擒抓青年的肩膀。

她还敢动手?!

杨清被她气笑,“你疯了?!”

望月不管不顾,与他打起来。

她说,“说又说不听,干脆做过一场,你切身感受一下我的感情,就知道我是向着你的了。”

杨清继续被她气笑,“你打得过我?!”

望月傲然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的招式大开大合,像她的性格一样。有没有长刀在手,都是一样的霸气。魔教的武功,混着云门的武功,结合得居然很不错。虽然天赋一般,可捱不住她有好师父。魔教的武功,是原映星手把手督促她一路练过来的;云门的武功,又是杨清扶着她练起来的。

两个男人,都属于武学奇才、举一反三的类型。细细教给唯一的徒弟,都很尽心。

由此让望月的武功底子,很是不错。

而望月的性情,还属于那种一往无前型。反应在武功上,就是不管对方给什么样的回应,她都是横冲直撞,目标明确。如果跟她对打的是敌人,当然不在乎她的招式,各种刀剑都往她身上招呼了,管她眼睛眨不眨呢。

然而跟望月对打的人是杨清。

他又不可能真的打伤望月。

望月那副拼命的架势,真是让他束手束脚,步步后退。

到后来,望月又将杨清堵在了假山山壁前。从颈上一路向下游走,点了他好几处重要穴道。紧接着,少女凑过去,掐住青年下巴,垫脚亲了上去。

杨清不愿意,侧头躲开。

望月一手在下,又是与他一阵的缠斗。

杨清肩膀轻颤,从没碰到过这样的女人。

疯子!

明明生气的是他,结果受欺负的,还是他!

他眸子幽静,唇舌被堵上,气息被弄得一片乱。齿间相碰,咬上少女强伸进来的灵舌,血-腥之味,便在两人的唇齿间散开。望月真是个心狠的,就是哼了这么一声,仍然不肯放开他的唇。

缠绵火热的吻。

伴随着血的味道。

从两人的唇角溢了出来。

呼吸紊乱,手上还在过招,追逐的唇舌也在咬着。少女一力向前压,青年还在冲着身上被点的穴道。

他恼怒,“你就仗着我不敢出手?!”

望月冷笑,“对啊,我就是仗着这个了。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他不会,所以他被亲得愈发热烈。

银色唾液,鲜红血丝,靡丽得让人口干舌燥。

杨清的额角渗了汗,太阳穴一跳一跳,也是狠了心,不顾一切地冲击身上的穴道,血液在体内翻涌,就着走火入魔的架势,也要冲开穴道。

吻得激烈,吻得两人的气息都一片乱,胸口微微起伏。鼻息相触,发丝缠绕,尽是对方的味道。

打得也激烈。唇舌被咬得更狠,手上暗劲击过去,衣袂动晃一下。又不敢太用力,又不能不用力。

这处假山后,一对拥吻的男女,真是毫无顾忌。

终于,大脑中的弦嘣的一声挣断。

血液重新流淌,周身几次穴道,顺着一条线,渐次被冲了开了。穴道一解,青年身子如鹤般展开,几下起落,就脱开了望月。他白衣纷乱,面颊上贴着的几绺碎发凌乱不堪,唇角渗着血,垂目看着假山下站着的少女。

望月站在地上,仰脸看他,擦把唇角的血丝。

望着他的面孔,心头直跳:这种禁-欲后被推倒的美感,实在太震撼了。

好想继续……

杨清俯视她,唇角抿着,说了句,“我不想这样做。是你逼我的。”

望月:“……?”

杨清:“你等着。”

白衣飞扬,跃下假山,踏过湖水,一径往府外而去。

望月捂着被咬得疼的嘴角,嘶了一声后,运起同样的“蹑云梯”,飞山踏水般的,追了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