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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映星回去后,就甩开一众跟在他后面的人,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众位长老就前方战场上的事项请示原教主,根本来不及开口,看到教主阴森的目光,就不敢多话了。
棠小玉也没有进去,她抿下唇,想这件事,该让教主自己想通,便把几位长老请走,自己过问那些事。想教主清醒后,问起自己,自己不至于一无所知。
只是不知道教主还好不好?
原映星一点也不好。
进了屋,就溃散一样失力。再没有在外的强悍,他跌坐下去,靠着墙,双腿叉开,手撑着膝盖,头埋在膝间。
一点点的,在发着抖。
他的身体已经放空,精神世界,两个人格在争斗,争吵。
姚芙带来的消息,姚芙的所为,颠覆了他的世界。六七年了……已经有这么长的时间了。他对自己身上的问题,居然一无所知。
被欺骗,被利用。
连爱的权力,也被剥夺,被深藏。
一个他深爱望月,眼睁睁看着望月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个他深爱姚芙,姚芙却是将他的感情从头到尾地玩弄。
她怎么可以,怎么敢?!她将他强行重塑,什么样的人,是神还是鬼,这么任意打磨别人的世界?!却不用付出一丁点儿代价?!
他想到晚上见到的望月。
她大红嫁衣,红绸一端被杨清牵着。她和自己的夫君给自己这位教主下跪,她有了一生最爱的人。她不要他了。
她不要他了。
可是本来、本来……不用这样的。
他才知道,这么久以前,自己对自己的自厌自弃,是多么可笑。他在姚芙眼中,是跳梁小丑吧?那么强大的人,被她玩弄于手掌心,她一定很得意吧?
两个意识,在厌弃与争执——
“现在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月芽儿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她不是我的了!”
“那就把她抢回来!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为什么要背负?!为什么要被别人牵着走?!”
“有本事你就去杀杨清啊!你看你会不会把月芽儿推得更远了!你这个懦夫、蠢材……你被姚芙利用至今,还一次次在我想杀她的时候护她。现在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可笑啊?”
“可笑,当然可笑。我绝不放过她!我要她付出代价!”
“什么样的代价,比我失去月芽儿更惨重?”
“……她弥补不了!她永远弥补不了!”
“我要杀了姚芙!”
“把月芽儿抢回来!”
“杨清也杀掉,所有人都该死!”
“我也该死!”
两个意识,打架一样,不停地争,不停地吵。精神被来回牵扯,来回分裂。互相怨恨,怨恨的其实都是自己;互相怒骂,骂的也全是自己。
身体很痛,神经抽-搐。然在两个同样强大的精神体中,身体的痛,根本撑不上什么大事。他们在碰撞,在相争。若有一汪大海,两波最强盛的浪涛,一次次地卷向对方……
他们不停地吵骂。
很多年了,全是骗局。
四面嗡嗡嗡,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五感也被封闭。
空空荡荡的,他原来是个实验体啊。
想到好多年前,下着雨,他抱着月芽儿,坐在幽冷的黑暗中。他们相依为命,吸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她在月亮下抬起脸看他,一片玉莹莹的白,对他笑。
那雨声沙沙沙,成为他数年回不去的梦。
又想到那个最开始,他与姚芙见面。根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偏偏越来越讨他喜欢。想着人的感情真奇怪,说变就变。
不知道那种变,也是别人给他的。
最后想到那个晚上,听到月芽儿身死,他在圣教,看了一晚上的月亮,听了一晚上的杜鹃啼鸣,凄厉咳血。
那些都过去了。
不可追逐。
无法回头。
他只是一个牵线木偶,别人要他怎样,他就怎样。他的人生被搅得乱七八糟,连感情都不属于自己。万箭穿心,然万死无辜。最冷的秋天,最寒的晚上,他一人独坐。
想那铁马冰河,想那檐角玉铃。
厉风如剑,四野空茫,走投无路。没有姑娘靠着他肩膀,等他安慰;也没有姑娘白衣如雪,从远方的黎明走向他。
春风十里,温笑如玉。都在很远的地方。
旧爱的誓言像一个巴掌迎面打来,他纵是杀了所有人,也回不去了。
他往往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到头来却知道不过是被人玩弄的笑话。他没有错,错的是别人。错误却已经无法挽回……哪怕不是今晚呢。哪怕再早一天呢。
灾难到来的如此突然,强硬地选择了他,让他身心疲惫。
他被别人操控。他无法决定自己的人生,但他……总有权利,决定自毁吧?
体内两个意识交纵在一处,吵着,扛着,提防着,互搏着。慢慢的相融,慢慢的合二为一……
快天亮的时候,冷光照入室内。暗中幽沉中,一个充满了疲惫的声音,打断了两方最后的不可相让,“够了。”
诡异沉默中,原映星睁了眼,眼有风霜,神色倦倦,看着虚空。魔王睁开眼,对两个自己的争夺,做出了裁决——“够了。”
魑魅魍魉退散,魔王重归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