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鸠占鹊巢(2 / 2)
“无妨,”苏毓神色淡淡,“不知阁下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店主人瞟了眼叶离道:“想必阁下对在下的窘境实在是走投无路,求告无门,这才前来叨扰阁下。实不相瞒,在下是英瑶仙子之子,本名顾苍舒。”
苏毓从傀儡人手中的托盘上拿起茶碗,若无其事道:“阁下的意思是,太璞宗如今的顾宗主是假的?”
店主人道:“没错,此人并非英瑶仙子所生,是鸠占鹊巢。”
苏毓浅浅一笑:“阁下深夜来访,是来给苏某讲笑话?”
店主人道:“顾某若有半句虚言,任由阁下处置。”
苏毓无动于衷,只是垂眸看看茶汤。
瞥了眼身边的老仆道:“请容家下人顾忠向阁下禀明情由。”
苏毓点了点头。
那老人行了一礼:“启禀道君,老仆是太璞十九代宗主的长随,顾老宗主便是英瑶仙子之父。当年英瑶仙子与大衍白道君两情相悦,奈何不能见容于宗门。英瑶仙子珠胎暗结,以死相逼,执意要生下小公子,老主人爱女心切,又不能容忍顾家继承人有白家血脉,便替英瑶仙子寻了个夫婿掩人耳目,并在宗室中另择血脉纯净的婴孩,待仙子诞下孩儿,便偷偷调换。”
店主人插口道:“不怕叫阁下笑话,当初外祖父命忠伯将某扼死,忠伯不忍心,连夜逃到海上,这才留得一条性命。”
顿了顿道:“外祖的意思是,若家母与夫婿诞下别的公子,便传位给幼子,若再无所出,至少继承人血脉干净,家业不至旁落。”
苏毓沉吟片刻,淡淡道:“如此说来,如今这位顾宗主继承家业是老宗主的意思,两位若有不满,该去找太璞的长老们理论。”
店主人道:“换子是外祖的意愿,顾某不敢置喙,那位道君继承太璞是名正言顺,便是他要号令大衍,顾某一个人微言轻、修为低下的商贾,亦不敢有微词。顾某只愿置身事外,做个小商贾,奈何那位顾道君不愿成全,近来不知怎么得知顾某还在世,便欲除之而后快,顾某实是走投无路,只能来求贵派施以援手。”
苏毓道:“阁下是白宗主之子,有事不找白家人,却来找杀父仇人,是何缘故?”
店主人脸上没有半点赧色:“阁下与家父公平比试,家父艺不如人,命丧阁下剑下,何仇之有?”
苏毓一笑:“顾公子豁达。”
顿了顿道:“时候不早了,顾公子若是不介意,便在舟上下榻一晚,明日再叙,如何?”
主仆俩对视一眼,都是精神一振,连山君既然松口收留他们,所谋之事便成了一大半。
店主人便即道谢告退。
叶离送客人到阶下,折回堂中:“师叔,此人可信么?小侄方才找人查过,这小子的确在凤尾渡附近遭人追杀,死了十几个人,不过……”
苏毓抿了口茶道:“那十几个人里有白家的高手是不是?”
叶离忙道:“师叔真是料事如神,师叔是怎么知道的?”
苏毓冷冷地睨他一眼,以为溜须拍马他就忘了之前的事了?
他冷哼了一声:“他在顾家眼皮子底下呆了几十年没人发现,怎么偏巧这时候被挖出来了?”
叶离恍然大悟:“是他自己跳出来的。”
“太璞宗主之位人家坐得稳稳当当,他自然不能觊觎,”苏毓对这师侄的脑袋瓜还算满意,“白家可是乱作一团,白景昕人是死了,追随他那些人可没死,你说他们是愿意被顾家一口吞了,还是愿意推个流落民间的金丹期太子上位?”
他顿了顿道:“只是白家那些人不顶事,连护他周全都做不到。他是聪明人,死里逃生两次就知道该找谁当靠山。”他只是好奇,那个鸠占鹊巢的“顾苍舒”究竟是谁,真的是老宗主找来那个婴儿吗?
叶离听师叔这么条分缕析地一说,顿时明白了。
这位“真顾苍舒”一直隐姓埋名,直到白宗主身死,大衍宗大乱,觉得有机可乘,便找到父亲的旧部表明身份,谁知那些人靠不住,便宜还没占上,差点把命丢了,于是转而与归藏合作。
他修为低,在门派中又没有根基,凭一己之力镇不住白氏,需要归藏这样的强援。而他们与他结盟,不但可以遥制大衍,也可以避免太璞一家独大。
叶离谄媚道:“小侄驽钝,经师叔一提点方才茅塞顿开,师叔英明……”
苏毓冷声打断他:“想明白了就出去。”
“是,是……”叶离一边说一边往外退,“小侄不打扰师叔清修,师叔清修愉快。”
苏毓脸上有些挂不住,差点没把茶碗扔在师侄脸上。
待叶离的脚步声远去,他立即撂下茶碗,掀帘子出门,匆匆穿过回廊,回到后院。
他快步穿过庭院,走到小顶房前,脚步却是一顿。
想起那意有所指的“清修”两字,他便觉脸上有点发烫,这么迫不及待赶回去,明明只是想快点见她,被叶离这么一说倒显得他多急色似的。
他欲盖弥彰地轻咳两声,轻轻推门进去,只觉满室幽香沁人心脾,借着明珠的微光往床上一看,却见小顶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衣襟半敞,被褥踢到了床下,一条腿伸在床外,樱唇微启,呼吸沉沉,显然已经睡熟了。
苏毓万万没想到这傻子没心没肺到这种地步,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就睡熟了。
他走过去,把她的腿捞起来搁回床上,拉起被褥替她盖好,动作间不免又碰触到她柔腻如脂的肌肤,禁不住一阵心猿意马,吸入的鲛血便在经脉中作起祟来。
然而小顶一无所知,自顾自睡得酣甜。
苏毓有些不甘心,轻唤道:“小顶?”
小顶哼了一声。
苏毓又捏捏她的胳膊:“萧姑娘?”
小顶皱了皱眉,抬手把他的手挥开,抱着被子颠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
萧姑娘只管杀不管埋,苏毓无法,只得在床边坐下,打坐调息,足足运转了二十八个大周天,总算把来势汹汹的鲛血毒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