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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竟有此事(2 / 2)

美娘正在房里不安地踱步,榻上堆了各色的绸缎衣料,桂枝道:“小娘子看,这个怎么样?要过年啦,得裁新衣裳的。”

美娘勉强笑笑:“我如今有家不能归……”

“那就更得叫自己过得好。”梁玉推开了门。

美娘略带紧张地问:“您与人对了消息了吗?信我了吗?”她有她紧张的道理,她父母、祖父母都过世了,当家的是叔叔。如果是五十年前,她能扯起队伍跟她叔叔对着干,但是依照山下的“规矩”,她叔把她卖了都没人管。何况给她找个看起来还挺有势力的“婆家”呢?照山下的说法,给孤女找归宿,这是一个对侄女好得不能再好的叔叔了。

她叔叔想自己做个官儿,在楣州又有一股自己扶植起来的势力,这样才能稳固。侄女在婆家肯定不会受气,自己也得了这一股势力。她表示了反对,然而她叔叔认为她年纪小不懂事,让她准备嫁人就好。可她叔叔这条路,能走得通吗?朝廷会允许吗?她不想陪葬。所以她逃了出来,不能去外面,去了外面抓回来还是得送给她叔叔,她打算回楣县,与父亲、舅舅的旧人联系上再想办法,不料到了就楣县却遇到了张阿虎,后面的事情就脱离了她的控制。

“就知道你心眼儿不少,很好,你这里出不了纰漏了,那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听仔细了。”

美娘认真地说:“您请讲。”

“现在太晚了,明天一大清早,我就带你去驿站,说是送你去京城避仇家。”

“可是我没有仇家,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告的状。”

“又不是真的上京,你连日来东游西晃,被人告诉了你叔叔,他来要你。你要怎么办?回去吗?你这样,从驿站拿到马,出去,走五里,我的车在那里等着你,你上我的车与我同归。对外就说是你走了。算了,还是说为你送行,你要回家找叔叔去了——你要与我讲实话,你家的旧人,在这里还有吗?你有联系过他们吗?透露过什么吗?他们是听你的还是听你叔叔的?”

美娘想了想,道:“那我阿爹的人不能用了,我舅舅家还有人。放心,他们不在这宅子里,我不会透露消息的。”

梁玉道:“他们能打听得到那个假货的消息吗?”

“会互通一点消息的。”

“我要这条线。”梁玉毫不迟疑地开口。

美娘道:“他们不大会信您。”

“那你就把这条线给我握好了。”

“是。”

梁玉道:“行了,收拾一下,明儿咱们打猎去。快过年了,不得打点好东西吃吗?”

美娘想问为什么是打猎不是送她出城,张张口即想明白了——打猎只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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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梁玉装束停当,看美娘穿着一身标志性的蓝衣,笑道:“不错,就是这样,就是要人认出你来。来,一起用饭,吃饱了才好赶路嘛。”

两人用过饭,梁玉带着二十骑、侍女、健仆各乘马出城。骑士们一模一样的装束、侍女们一色的巾帼髻配鲜红的斗篷、连健仆们的青色皮袍都是一样的样式,如此整齐的打扮看起来充满了气派。一行人鲜衣怒马,雕弓利箭,一望便知是做什么去的。

时近年关,天空又阴暗了起来,本地潮湿,越发阴冷入骨。梁玉却不怕冷,精神极好地挥鞭前指:“走!”

王吉利夫妇留下来看家,王吉利做足了忠仆的模样,催马夫驾车跟在她的马后一路追过大街,眼看要到城门口,苦口婆心地劝说:“三娘,三娘,天气不好,不如等天晴!”

梁玉道:“就要在这个时候出去!天晴了还有什么意思?”

王吉利道:“一旦下雪,您岂不是要冒雪回来了吗?着凉了怎么办?好歹带辆车,带个手炉脚炉。”

梁玉骂道:“啰嗦!有打猎带那玩艺儿的吗?”说完,也不理他,打马就走!

王吉利跳下了车,对车夫道:“快,跟上去!”他自己踮起了脚尖,目送马车追不靠谱的主人家。

一出戏演完,梁玉等人一行赶到了数里外的驿站,驿丞还记得这位“贵人”慌忙来迎接:“贵人,您老这是要回京了吗?恭喜,恭喜!”心里非常纳闷,这两天也不曾见有京城来使赦她还京,总不能是私自逃回京城的吧?

梁玉一偏头:“怎么,看不出来这是做什么的吗?”

驿丞一看放了心,又劝道:“要下雨了,贵人有所不知,这里下雪不比北方,听说北方下雪就是雪,这里雪里夹着雨哩,又湿又冷地上还滑,不好走。不如早些回去烤火,等天晴了再出来。”

梁玉道:“下雪好呀,下雪没人跟着。呐,取匹马来。美娘,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驿丞装聋作哑,直到梁玉对他说:“给美娘准备马匹。”驿丞才堆起苦笑来:“贵人,无有文书、令符,驿马怎么能擅动呢?上头追究下来,小人委实担待不起。”

梁玉看起来要生气,又忍住了,放平了声音说:“那我出钱。”

“那也不行呀,万一这时候再来了要换马的官人,小人这里没有马供给他,岂不是要坏事?”

梁玉挑起眉来:“当你养死了马,赔钱,钱我出。”

驿丞不敢再反驳,应下了。梁玉对阿蛮道:“给他钱。”阿蛮额外再给了驿丞一串钱,笑道:“有劳。”驿丞的心灵得到了安慰:“不敢,不敢。谢贵人赏。”两只耳朵却支楞了起来,听到了梁玉去美娘的吩咐:“你多带些钱,路上遇到驿站,跟他们换马,这些钱尽够了。回家之后跟你叔叔好好认个错,自己跑了出来,多遭罪呀……”

下面再说什么,驿丞可就听不清楚了。

美娘骑马先走,梁玉目送她离开,自己也不留在驿站,而是说:“走,咱们猎一场去!”下雪最好了,一下雪,什么痕迹就都掩了,她得趁雪下下来之前把美娘给调包了,雪下来,谁能知道她又把美娘带回去了呢?

一行人行如疾风,美娘正在二里外等着他们。车一到,梁玉便说:“上车,衣裳在里面,阿蛮,帮她。”阿蛮与美娘上了车,于车内给美娘换上了梁宅侍女一样的衣服,阿蛮给美娘梳了一样的发式,再披上一件同样的斗篷,扶上一匹马,一个同样制式的小侍女就诞生了。

美娘换下来的衣饰被阿蛮抱着,驿站的马则交由一名骑士牵着,一行人真个去打了一场猎。

收获不多也不少,获得了三、五只野鸡,数只野兔,血淋淋的挂到马上也很像一回事。鲜血的味道引来了两只饿狼。梁玉笑了:“把那身衣裳扔给它去撕!喷上血,扔远些!”

伪造完了现场,才从容将狼猎杀。王大郎驱马上前道:“三娘,狼不独行,别让这畜牲招来一群。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此时,真如驿丞所言,雪夹着雨落了下来。地上并不积雪。

梁玉道:“那好,回去!阿蛮!”阿蛮又将一截垫子给美娘垫上,使她坐在马上显得高了一些,不像是个十岁的小姑娘的高度了。

一行人回城的时候不过中午,正是一日里最热闹的时候,虽是下雪,因近年关,许多人在准备过年,街上人也不算少,此时地上终于开始积出一层薄薄的白色来,又很快被人的鞋子踩成了黑色。

新县令为您左右,县城增加了不少活力,人们闲聊着新闻,其中一条就是梁玉出城打猎。恰巧看到她的人将手一指:“不骗你,那不,回来了。哎,那马真俊哎!车也好看!”梁玉的车夫今日却大失水准,跟着疾驰的马队入城的时候跑得太急,竟失了平衡,车厢剐着城门洞的砖墙进的城,将车厢撞坏了。

马队停了下来,梁玉回头问道:“怎么回事?拿去修吧!修完回来!”说完不再理会,径自带人回府。

一场打猎送别的戏就算演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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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娘回到梁宅,被阿蛮等人挟裹而入。各人在内宅除了斗篷,阿蛮笑道:“三娘吩咐,小娘子今后就与她同吃同住。”梁玉是一家之主,她的供奉是最丰富的,她的卧房也是最安全的。

美娘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我明白了。”可是,要等多久呢?

【有消息传到京城怕是得快过年了吧?朝廷再派员核实,再调兵,来回恐怕得两个月。】梁玉也在算着日期,押送官回京必然不会象紧急军情那么急。

【不知道美娘舅家是否可靠?能否控制得住局面?唔,恐怕不行,如果行,断不至于叫一个假货充大辈儿。拖吧!过几天他们就会知道,美娘死在路上了。反正我们把人救出来,给了马匹盘缠了,凡解救出来想要回家的人,都是这么对待的。】

梁玉将事情又在心里的过了一遍,认为再也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了,心道,【只要撑两个月,大军一到,就把这个“土司”拿下来,五千户一归入户籍,好大一笔入账!这样小先生的功劳也就有了,回京也就容易了。】

她从来不担心自己回京的问题,她外甥在皇帝跟前戳着,别人也不能就不管她了。袁樵就不一样了,朝廷又不是他家开的,不能他想当御史就当御史,想当县令就当县令,一转脸,县令不干了,又回京了……皇帝亲儿子都没那么干的。袁樵已经心想事成两次了,这一次怕是悬了。

想升官回京,他得有能拿得出手的政绩才行!否则就他俩这“私订终身”,就够两人喝一壶罚酒的!追流放犯追到当地去做官,要人人都这么干,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