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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1 / 2)

裴延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间干净整洁的瓦舍,昏黄的光线从木窗照了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

他蹙起眉头,刚想起身,胸口和背上的疼痛无比清晰的传来,他吃痛的闷哼一声。

下一刻,一声迷糊的嘤咛在手边响起。

裴延侧过头,就看到趴在床上,睡眼惺忪的陶缇。

陶缇睡得还有些迷糊,抬手揉了揉眼,见他一双黑眸望着她,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来,“殿下,你醒了!太好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渴不渴,饿不饿?”

也不等他回答,她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高热已经褪去,陶缇松了口气,“浩哥儿没说错,徐老伯的医术真不赖,他才喂了你一副汤药,你的烧就退下去了。”

裴延看向她,心头有不少疑问,想要开口,但嗓子实在干涩的厉害。

陶缇看出他的难处,一拍脑门,反应过来,“殿下,你是想喝水对吧,我这就给你倒。”

她赶紧起身,去桌边倒水。

裴延这才发现她换了一身衣衫,是件浅蓝色的粗布衣裳,没什么花纹,还有些偏大,穿在她身上,愈发显得她娇小。发髻也换成寻常妇人常梳的矮髻,簪着一根木簪。

一张小脸虽然未施粉黛,但十六岁的好年华,肌肤白皙,嫩得能掐出水似的,还透着桃花瓣般粉嫩的好气色。不过到底一天一夜没好好休息,眼下泛着些许乌青,眉眼间也带着倦色。

陶缇端着茶杯回来,一只手搀着他的胳膊,将他扶起,又将茶杯递到他的嘴边,“殿下,来,喝水。”

她这般自然的靠近,裴延心头微动,垂下眼,就着她的手将杯中的水喝尽。

“殿下,还要喝么?”她轻声问,柔和的气息不经意拂过裴延的耳畔,他的耳朵有几分发烫。

“不…用了……”他沙哑的开口,还是虚弱的。

陶缇扶他重新躺好,又拿薄被给他盖好,温温柔柔的说道,“殿下,你还记得我们进洛阳城之前,在一座山神庙避雨的事么?”

裴延静静的看向她,“嗯。”

陶缇黑眸中闪着亮光,难掩语气中兴奋,“那回一同避雨的不是还有一对祖孙俩嘛,就是走之前还送了野菜给我的。要不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我第二次去找人帮忙时,正好遇到他们祖孙俩。那老人家是药农,也是一位大夫,咱们现在就住在他家!”

裴延了然,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哑声道,“真是幸运。”

“是啊,我见到他们高兴的差点蹦起来!”

陶缇像是打开话匣子一般,小嘴叭叭叭道,“那位老人家姓徐,他家小孙子小名唤作浩哥儿……唔,咱们现在的位置,是洛阳城外四十里外的桃源村。真是飘得有够远的,也不知道展大人他们什么时候能找过来。”

得知目前的位置后,裴延平静的思考起来。

虽说刺杀时,陶缇突然出来,是他始料未及的,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还挺不错?

至少……比他一开始所设想的效果,要好很多。

他回过神来,淡淡道,“别担心,最多三五日,他们便会寻到这里,孤正好也能养养伤。”

听到他这样说,陶缇也放心了,“那就好。”

两人安静了下来,裴延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弯弯的,温和的看向她。

感受到他投来的视线,陶缇有点紧张,小声道,“殿、殿下,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裴延笑了,“阿缇你这样穿戴也挺好看的。”

陶缇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浆洗的有些发白的蓝布衣裙,这……好看?

她不由得对裴延的审美产生了怀疑。

轻咳了一声,她道,“徐老伯家中没有女眷,我身上这衣服还是村里的一位婶子借的。”

“发髻是你自己梳的么?”

“……不是,也是那婶子帮我绾的。”陶缇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说起梳头发这事,她是真的头大。前世她一直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基本用梳子抓两下就好了。可到了这里,贵女们都无比宝贝这一头青丝,头发养的又长又厚的,打理起来极其不易,更别说挽起发髻了。

见她惭愧的垂下头,裴延轻笑一声,“没事,以后孤帮你梳。”

陶缇心脏猛地一跳,脸颊也是一阵烫。

她赶紧起身,结结巴巴道,“那个,灶上还温着药,我去看看,你、你先躺着歇息……”

瞧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裴延哼笑一声。

须臾,他敛起笑意,淡漠的盯着屋顶。

昨夜遇刺,下落不明——

大概明日傍晚,这消息便能送入父皇的耳中吧。

他还真的有些好奇长安那一众人的反应了。

………

不多时,屋内重新响起脚步声。

裴延转脸去看,来者不是陶缇,而是那个十岁的小孙子。

他端着一碗药过来,乌溜溜的眼珠子打量着裴延,怯生生道,“大姐姐说她要准备做晚饭了,让我来给你送药。”

裴延淡淡看了眼这个孩子,扯出一抹浅笑,“有劳你了。”

浩哥儿见他笑了,心道,看他昏迷的时候,一副神仙般矜贵、不好接近的样子,没想到醒来后,脾气好像还挺好的?

他走上前去,先将药放在一旁,问道,“这位郎君,我扶你起来?”

裴延说了声多谢,在他的帮助下缓缓坐起,身后靠着枕头。

“你要我喂你喝药吗?”浩哥儿端起药碗,悻悻的补充了一句,“是大姐姐说的,她说你胸口和手臂上都有伤,若是你不能自己喝,让我喂你。”

她倒是交代的细致,人却躲得远远地。

裴延这般想着,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接过药碗,淡声道,“我自己能喝。”

汤药是温热的,入口刚好,就是苦味太重,但对裴延来说,喝药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在他体内流淌的,一半是温凉的血液,一半是苦涩的汤药。

见他一口气将碗中汤药喝完,浩哥儿惊讶的张开了嘴,“哇,你好厉害,这么苦的药你就直接喝下去了。”

裴延笑而不语,浩哥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得发紫的李子来,“这个,你吃,这李子山上摘的,可甜了。”

“你留着吃吧。”

“那可不行,这是大姐姐叫我拿来给你吃的,说是喝完药没有蜜饯,让你吃两个李子去去苦味。”

听到这话,裴延心头微动,她还记得她曾经说过的话。

修长的手接过那两个李子,啃了一口,酸甜的汁水盈满唇齿,甜甜软软的,嘴里的苦涩味一下子淡了许多。

待吃完李子,他问浩哥儿,“我身上的衣裳是谁的?谁给我换的?”

他现在穿这样一袭深青色棉麻长袍,面料洗得柔软,虽不够华丽,但穿在他身上,平添了几分儒雅的书卷气息,像是进京赶考的年轻书生一般。

“这是我阿爷的衣裳,我和我阿爷一起给你换的。”

说到这里,浩哥儿歪着脑袋,疑惑问道,“这位郎君,你与大姐姐不是夫妻么,怎的她给你换个衣裳都不好意思?”

裴延,“……”

好小子,真会问。

他沉默了一阵,忽的,想起一件事来,拧起眉头问道,“你们帮我换衣衫时,可曾看到个紫棠色的香囊?”

“香囊?好像是有一个,不过脏的厉害,和你换下来的衣袍一起放在外头呢。”浩哥儿问道,“郎君你要那个?我给你取来。”

“多谢。”裴延道。

浩哥儿去外转了一圈,很快将那个样式并不华丽的香囊给了裴延,他心里还嘀咕着,就一个香囊而已,有什么特殊么?

却见这俊美郎君将香囊打开,从里头拿出两根红绳子来。

这下浩哥儿更是不理解了,啊,就两根普通的红绳子,这有什么稀罕的?

裴延看到那红绳还在,绷着的嘴角放松,思索片刻,索性直接将两根红绳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省得丢失难寻。

他系好红绳后,与浩哥儿聊了起来。

他待人温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浩哥儿与他说的十分高兴,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点防备都没。

一大一小聊得热络,没过多久,一阵诱人的香味从门窗外飘了进来。

浩哥儿顿时停住了话头,扬起下巴,眯着眼睛,深深地嗅了几下,“好香啊!”

屁股底下就跟长了虱子一般,坐不住了,他不好意思朝着裴延笑了笑,“我去看看大姐姐做了什么好吃的!”

说完,他蹦蹦跳跳的走开了。

厨房里。

陶缇撸着袖子在灶台前忙活着,徐老伯坐在石墩上,往炉灶里面添柴火,熊熊火光照得他一张老脸都红彤彤的。

“陶娘子,可还要再添柴?”

“不了不了,菜也做得差不多了,炉灶里的剩柴蒸一条鱼,绰绰有余了。”

陶缇边说着边将锅里的小炒黄牛肉舀了出来,动作潇洒的洒在盘中,那个半圆形的锅巴上。

锅巴是现炸出来的,还热着,炸的金黄焦脆,油光闪闪,炒好的黄牛肉均匀洒在锅巴上,顿时发出“刺啦”的诱人声响,牛肉的香味混合着锅巴的米香,这滋味真是馋得人口水直流。

循着香味而来的浩哥儿看着桌上摆着的菜肴,不由得感叹道,“哇,大姐姐,你太厉害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做出这么多好吃的!”

陶缇动作麻利的往鱼肚子里塞葱结,笑道,“想吃的话,那就赶紧去洗手,再把菜端上饭桌。等这条鱼蒸好,就能开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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