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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要不你与我一起嫁去洛阳吧?……(2 / 2)

“没想到祖母误打误撞,倒真寻到个懂医的苗子。”

云黛闻言面带赧色,抬手将碎发撩到耳后,讷讷道,“我也是胡乱学的,最开始只是想哄祖母高兴,才试着去看医书……”

谢伯缙眯起黑眸,慢声道,“有你陪着祖母挺好的。”

云黛听出他话中的欣慰,心头不由颤动。

其实大哥哥也是关心祖母的,懂得祖母的寂寞孤独吧。

老国公早年折在战场,老夫人中年守寡,这么多年下来,实属不易。

“祖母她很好的。”云黛垂下纤长的眼睫,眼下落着一小片阴影,她声音很轻很轻,“我喜欢陪着她。”

虽然夫人待她也很好,但她在夫人面前远没有在老夫人面前自在,或许是与老夫人更有话聊,又或是老夫人更和蔼更有亲和力。

顺着这个话茬,云黛与谢伯缙说起最开始跟老夫人学习医术的趣事来。

回去的一路倒也还算轻松。

只是马车刚到达侧门停下,就见另一辆马车正要出府。

双方都停下,车帘掀开,另一辆马车里坐着的正是乔氏。

谢伯缙见她这副着急的模样,浓眉微拧,“母亲这是要去哪?”

“刚收到的消息,你们舅母病倒了,我得过府去看看。”乔氏蹙眉叹了口气,又关心道,“二郎三郎已经进考场了?”

谢伯缙点头,“是,已经进去了。”

乔氏道,“那就好。好了,我先不与你们说了,你舅母那边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夫人。”云黛扒着窗户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道,“可以带我一同去吗?舅母病了,玉珠姐姐这会儿肯定不好受,我想去陪陪她。”

“好孩子,你有心了。”乔氏眼神温柔地朝她招了下手,“来吧,跟我一块儿。”

云黛脆生生欸了下,放下车帘,“大哥哥,那我就先去了。”

谢伯缙看她急哄哄下车的模样,提醒道,“你慢些。”

他又问乔氏,“母亲,可要我一道去?”

“不用,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况且……”乔氏眸中闪过一抹锐利,“这会儿乔家正乱着。”

谢伯缙便不再多说。

云黛上了乔氏的马车,很快离去。

一路上乔氏拨动着手中的珠串,不发一言。

云黛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太对,想来舅母孙氏不是简单的病重。

她也不敢多问,只安安静静地坐着。

待入了乔府后院,看到红着眼睛抹眼泪的玉珠,以及跪在门边上的面色惨白的花姨娘,云黛心里隐约猜到了几分。

“姑母。”玉珠一见到乔氏,就如见到救命菩萨般扑了过去。

“唉,你这孩子怎么哭成这样。好了,先不哭了,带我去看看你母亲。”乔氏稳稳地将侄女托起,柔声安抚着。

“我母亲情况很不好……”玉珠哽噎说着,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云黛在一旁看到玉珠哭,心里也酸溜溜的,也有些想哭。

说话间几人一道往里屋去了,才刚走进去,便嗅到一阵浓郁苦涩的药味。

云黛吸了吸鼻子,也辨出其中的一些药材,心里不由往下沉了些——这些药都是治肝病的,且嗅这药味,药量不小,看来舅母病得不轻。

穿过一扇雕花碧纱橱,入目是一张八宝拔步床,莲青色的幔帐挂在铜钩上,一妇人正病恹恹地躺在床榻之间,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原本一张和善爱笑的圆脸此刻仿佛笼着一层黑黄之气,双眼凹陷,嘴唇也泛着乌色,看起来很是骇人。

乔氏见着自家嫂子这般模样,也吓了一跳,揪紧帕子,手按在心口,哽声道,“怎病成这样?嫂子,我是阿柔啊,我来看你了。”

床上的孙氏听到这声音,眼皮动了动,旋即一口气提上,缓缓睁开眼睛。当看到乔氏和云黛,挤出一抹笑来,“阿柔,云丫头,你们来了。”

云黛心口闷得慌,上前一步朝孙氏福了福,轻唤了声“舅母”。

孙氏应了,眼珠子微转,落在双眼红肿的玉珠身上,目露担忧,虚弱道,“玉珠,你先带你云妹妹去花园转转吧,我与你姑母单独说会子话。”

玉珠带着哭腔喊了声“母亲”。

乔氏安慰道,“快去吧,你母亲这有姑母看着呢。”说着又朝云黛使了个眼色。

云黛会意,上前拉着玉珠的袖子,小声道,“玉珠姐姐,我们先出去吧。”

玉珠也不再坚持,跟着云黛离了房间,往外头走去。

门口的花姨娘还跪着,玉珠拳头握了又握,强忍着上前踹一脚的冲动,拖着云黛的手一路往后花园去。

她胸口憋着气,走起来又快又急,云黛小跑着才跟上,等到了花园的凉亭里,光洁的额头上都跑出一层细细薄汗。

这会子没了外人,玉珠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地踹着亭柱子,骂道,“贱人,贱人,贱人!”

云黛愣愣地站在原地,由着她朝柱子撒气。

待玉珠气消了些,她才壮着胆子,上前拉她的手,“好姐姐,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先坐着喝杯茶吧。”

玉珠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尤其云黛嗓音软绵绵的,听得人心里舒坦,她稍稍平复怒火,坐在桌前喝了两大杯茶,忽而转向云黛,“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这样生气吗?”

云黛目光清澈,“等你气消了再问。”

玉珠,“……我现在消了点。”

云黛道,“那你为何生气呢?”

这话一问,玉珠就跟找到倾诉口,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道,“都是乔明珠和她姨娘害的!我母亲这段时日身子本就不太好,她们还不消停,搞出那些破事来,害得我母亲病中都不能消停!”

云黛柳眉轻蹙,“她们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不就是后宅那点破事。乔明珠她失了孩子,又拢不住她男人的心,那周二郎在她眼皮底下与那表小姐暗通曲款,还怀了身孕,那周家人便要抬那表小姐过门为贵妾。”

玉珠咬牙道,“乔明珠估计是气狠了,得知此事,竟然端着一碗落胎药,捏着那表小姐的嘴巴生生给灌了进去……那落胎药剂量很重,一碗下去,那表小姐当晚就落了胎,大出血,差点连大人都没保住。好不容易救回来一条命,那表小姐却是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了。”

云黛光是想想那场景,都忍不住吸一口凉气。

她知道明珠是个表里不一的,但在她记忆里,明珠面上还是温柔斯文的,实在难以想象她亲手给人灌落胎药的场面。

“哪家后宅没有妻妾相争?可谁像她这般!行事狠毒便罢了,还毫不顾忌,光天化日之下亲自动手,丝毫不把周家人放在眼里。现下周二郎和周母怒不可遏,坚决要休妻,绝不留她。”

玉珠握着拳头,“不是和离,是休妻!我们乔家从未出过这样的事……哼,她和她姨娘现在知道怕了,厚颜无耻的求到我母亲面前,叫我母亲想办法……闹成这样,我母亲又能如何?我真恨不得,真恨不得杀了她们母女俩!”

云黛是真真切切从玉珠的咬牙切齿中听出杀意,可见是恨极了花姨娘母女。

想到舅母病重的模样,再想到周家那堆污糟事,云黛也不由叹气。

她觉着舅母气病,一部分是被明珠气的,一部分是因着担忧玉珠——像是乔家这样士人家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明珠一旦被休弃,乔家其他女儿难免也受到牵连。

乔家长女倒是早早嫁了,生儿育女在婆家位置稳固。可乔玉珠至今未嫁,先前婚期延后三年,本就让孙氏心里有些不舒坦,现下又出了这档子事,若是传到了洛阳白家,这怎叫孙氏不愁闷?

玉珠发泄了一通,怒火消了,悲伤就涌了上来。

她挽着云黛的手,将脸靠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啜泣着,“云黛,你说我母亲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我好怕……呜呜……我不能没有母亲……”

云黛能感到肩膀上的湿热,鼻子一酸,心头也惆怅万千。

失去亲人的痛苦,她是明白的,锥心刺骨,迷茫,无助,夜晚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哭湿枕头。

“玉珠姐姐,你别担心,舅母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云黛抬手抱住了她,“会没事的。”

这温柔安慰,让玉珠彻底绷不住,靠在她的怀中哇得哭了一通。

云黛垂下眼睫,轻轻拍着玉珠的背,眸光有几分黯淡。

起码玉珠姐姐还拥有过母亲,她却是一出生,连母亲的面都没见过。能拥有母亲,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她真羡慕。

哭过一通,玉珠情绪也稳定下来。

和云黛一同回正房时,她忍不住叹气,“我不想嫁人了,而且还嫁到那么远。万一我母亲有个什么事,我都不能陪在她身边。”

云黛安抚道,“还有文绍哥哥和表嫂子在家呢。”

玉珠抿了抿唇,还是摇头,“那我也不想嫁了,我一个人嫁去洛阳,孤苦伶仃的,万一我遇到什么麻烦了,比如我被婆家欺负了,他们要给我立规矩,那白思齐也要纳妾,那妾侍还气我,那我怎么办?那么远,都没人给我撑腰。”

云黛知道她这是被明珠的婚后状况给吓的。

说实话,她这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玉珠了,因为她也被那些事吓得不轻。

忽的,玉珠停步对她说,“云黛,要不你与我一起嫁去洛阳吧?那白三郎还有个弟弟,你嫁给他,咱们俩还能做妯娌,互相有个照应。”

云黛惊愕,又羞又恼,低下头盯着绣花鞋上的珍珠,“玉珠姐姐莫说笑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国公爷和夫人他们会有安排的。”

玉珠幽幽叹口气,过会儿又真心实意的建议道,“那他们最好给你挑个肃州的,最远也别出陇西,不然就你这软弱性子,受了委屈只能自个儿躲屋里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