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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在北庭时,我常常看到这样的……(2 / 2)

不知怎的,她的心就定了下来,有种说不出的安稳。

“我想骑马。”她的目光变得清明,“马车坐久了也有些累了。”

谢仲宣和谢叔南还想再说,谢伯缙波澜不惊道,“我会照应她,无须担心。”

大哥都这样说了,他们也不好再说,毕竟对大哥的骑术他们还是很有信心的。

云黛就这样下了车,随着谢伯缙一道走向踏云。

踏云一见到云黛靠近,打了个响鼻,拿脑袋亲热的往她肩膀贴去。

“好马儿。”谢伯缙轻抚两下踏云,又朝云黛伸出手掌,“上去吧。”

踏云身量比石榴还要高出许多,云黛将手放在谢伯缙掌心,借着他手臂的力量,好不容易才翻上马背。

“别紧张,按我先前教你的法子,安抚它的情绪。”谢伯缙提醒道,自己另牵了一匹马,利落翻上去,正好与云黛齐头并进,“拉紧缰绳,往前头跑,我就在你身后——”

坐在高处,视野愈发的广阔,云黛深吸一口气,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地朝谢伯缙点了下头,“好!”

她夹紧马腹,发出号令,踏云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咻”得一下往前方冲去。

谢伯缙垂下眼,对马车里的两个弟弟道,“我们到前方等你们。”

说罢,拉起缰绳也如风般冲了出去。

谢仲宣抬起扇子挡住脸,语调懒怠,“知道了。”

谢叔南吃了一嘴巴灰,连呸了好几下,趴在窗边望着那两道逐渐远去的身影,嘟囔道,“早知道我也骑马了……”

秋高气爽,极目远眺,眼前是无垠无边的宽阔大道,两侧烟岚缭绕,林木葱茏,这般疏朗开阔的景色让人的心境也跟着明快放松起来。

云黛牢牢地扒在踏云身上,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最开始那点恐惧也被这追风急速的愉悦给盖过去了。

自由,从未这般的自由。

不用去顾忌旁人的脸色,不用去揣测旁人的话语,也不用谨小慎微地守着规矩,生怕行差踏错一步,惹人诟病指摘。

她在这辽阔天地间肆意地奔腾,感受着秋日的风,感受着苍茫的天空,感受着山林间的清新空气,这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快乐。

她跑得很快很快,有时忽的觉得害怕了,一扭头就能看到身后紧紧跟着的健壮黑马,以及那双让人心安的幽深黑眸。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云黛驭马慢慢地停下来。

她在马上喘息,谢伯缙骑到她身边,望着小姑娘泛着红晕的细嫩脸颊,“不跑了?”

云黛朝他粲然一笑,摇头道,“有些累了,而且跑挺远了,得等等二哥哥三哥哥他们。”

谢伯缙眯起黑眸,朝前望了望,“前头有个长亭,去那等吧。”

“好。”云黛应下,与他并肩朝不远处骑去。

待走到长亭旁,谢伯缙先下了马,又走到云黛身边,再次伸出手,“下来。”

云黛由着他扶下来,许是跑得太过劲儿,脚上刚落地还有些使不上劲儿,膝盖猛地一弯,朝前一个踉跄。

“啊。”她惊呼一声,谢伯缙长臂一伸,稳稳扶住了她的腰。

那手臂的力气太大,云黛脑袋直直朝他胸膛撞去,疼得她眼角直冒泪花儿,大脑都有些空白。

直到嗅到男人身上冷冽的沉水香味,她才猛地晃过神来,赶紧从他怀中离开,脸颊绯红得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此处,她磕磕巴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谢伯缙的手掌从她那纤细的仿若无骨的腰肢松开,坚毅脸庞飞快闪过一抹不自在,握拳抵唇,沉沉道,“无妨。”

稍顿,又补充道,“你太久没骑马,这回又跑得急,腿可能磨伤了,慢些走。”

云黛一怔,抬眼看了他一下,见他仍是清冷模样,暗暗松了口气,乖觉地点头,“谢大哥哥提醒。”

谢伯缙将两匹马系在长亭的柱子旁,云黛慢慢悠悠往亭中走,正如谢伯缙说得那般,她这会儿觉着胯下有点火辣辣的微疼。

将那不适感压下,她在亭里坐下,身后是一大片的荒草,她也认不出是什么植物,只觉得枯黄却又苍劲。

“这是芨芨草。”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云黛的目光,她抬起眼,便见谢伯缙缓步走进亭子,在式微的阳光下,他高大的身影仿佛将她整个人都笼住。

“陇西和北庭的荒地常见这种植物,早春草还幼嫩,适合喂羊喂马。等到秋日变得枯黄,秆叶坚韧,可以造纸,还能编成草帘、箩筐……”他语调平静的说着,与云黛隔着一根柱子坐下。

“没想到这草瞧着其貌不扬,作用这么多。”云黛一副受教的表情。

谢伯缙抬手拔了一根芨芨草秆叶,在手中闲玩着,随口问她,“方才跑马感觉如何?”

提起这个,云黛来了精神,“骑得太痛快了,先前骑马与这一比就像是白骑一般。若明日还是这样宽敞的路,我还想骑马……”

她说得起劲儿,谢伯缙稍稍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只见小姑娘小嘴叭叭说着,再不见在府中的怯懦文静,那双形状好看的黑眸中汇聚着闪烁的光芒,仿若万千星辰散落其中,迷人璀璨。

谢伯缙看了半晌,蓦得想起方才她撞到他怀中时,身上那淡淡的清甜的香气。

像明月山林间的一缕风,美好,清透,难以抓住。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谢伯缙眉头紧蹙,连忙收回目光。

稍缓心神,他低声道,“明日的路还是这般,你可以继续骑马。”

云黛眉开眼笑,“那太好了。”

说完,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有风从凉亭间吹过,身后那片野蛮生长的芨芨草在风中摇晃着,远方的红日喷薄出绚烂的红色,将天空染成一片明艳又苍茫的红色。

云黛静静地望着那落日,有些入迷,呢喃道,“真美啊。”

谢伯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落日映入他漆黑的眼眸,将眸底也染出一团橘红。

“在北庭时,我常常看到这样的落日。”他轻声道。

“大哥哥,你与我说说北庭吧……”云黛侧过脸,看着男人被夕阳勾勒出的轮廓,心底不由赞叹他的完美骨相。

“你想听什么?”他也回头看她。

四目相对,不知为何,云黛心底霎时慌了一下,像是被烫着般仓皇地挪开了视线,嗫嚅着,“都、都行。”

谢伯缙便与她说起北庭的风土人情与自然风光,云黛听入神了,好似从他的描述里也看到了那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千里冰封茫茫雪山。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阵车马声响起,谢伯缙才停下。

俩人往路边一看,大部队总算跟了上来。

“走吧,上车再走一段路,就能到达驿站歇息了。”谢伯缙掸了掸袍摆,站起身来,又朝云黛摊开掌心,“这个拿着玩吧。”

云黛愣了愣,定睛看去,只见那宽大粗粝的掌心上,安安静静趴着只草编的小蝴蝶,虽粗糙了点,却有模有样,怪可爱的。

云黛怔怔接过,“多谢大哥哥。”

谢伯缙平静地轻应一下,旋即抬步往外走去。

云黛转过脸,看了看金色余晖笼罩下的那片芨芨草,又看向自己掌心停着的那只枯黄的小蝴蝶,蓦得,她的心里一点一点的温暖敞亮起来。

***

在彻底天黑之前,一行人赶到达松阳驿住下。

官驿非一般人可住,大渊律法规定,只有军务紧急报告、国事活动时各州奉表祝贺、或是在外科举人员进京应考等情况才能在驿站投宿。[1]可巧了谢伯缙是进京叙职,谢仲宣和谢叔南赶考,云黛作为随行家眷,也名正言顺住进了驿站。

头一回赶这么久的路,云黛实在累得不轻,简单洗漱一番,便在床上昏昏睡去。

翌日清晨用过一顿粗茶淡饭,又踏上了奔波的旅途。

这般风尘仆仆的奔波了两日,刚出行时的那股子兴奋劲儿渐渐被疲惫所替代,坐马车屁.股疼,骑马腿间又磨得疼,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云黛恹恹的靠在车窗时,忽的有些佩服谢老夫人了,老太太一大把年纪还时不时往长安或姚州跑,可见身子骨真的硬朗,也真经得起折腾。

好在第三天晌午,一行人总算抵达了就近较为繁华的城池,秦州。

按照谢伯缙原本的计划,在秦州休整半日,明早便坐船南下。

谢仲宣却提出多留一日,想借机游历麦积山石窟,“反正登了船后,一路不停地直达咸阳渡口,也不在乎这么一日的时间。再说来都来了,不趁机参观一番,岂不可惜?”

谢伯缙问着谢叔南和云黛,“你们怎么说?”

云黛自然也想游历一番的,轻声道,“我和二哥哥想的一样,来都来了。”

谢叔南便道,“我跟云妹妹一样!”

见他们都想多留一日,谢伯缙便随了他们,反正停一日,并不耽误行程,

寻了间上好的客栈入住,用过丰盛的午饭,谢伯缙先行出门安排船只与物资,云黛则是回房沐浴午休,等养足了精神,才与谢仲宣和谢叔南他们一道出门,打算逛逛秦州主城。

不曾想才出客栈没两步,就赶上了一桩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