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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哥哥在,别怕(2 / 2)

云黛又用力咳了两下,只觉得脑袋如灌了铅水般沉重,胸口也好疼,浑身都沉甸甸的,使不上半点力气。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耳畔响起熟悉的唤声。

那声音带着某种蛊惑的力量,叫她睁开眼——

她努力的撑起眼皮,眼前出现一道朦朦胧胧的身影,幽幽的光勾勒出轮廓。

她试图去看清那张脸,眼皮却无比沉重,脸颊上有温热的微粝的触感,像是提醒她还活着,又像是鼓励她恢复意识。

终于,那道朦胧的脸渐渐在眼前清晰,她对上一双幽深坚毅的黑眸,那眸子黑得发亮,直勾勾看着她,带着从未有过的温度。

“哥……哥哥……”她低低唤,嗓子沙哑。

“哥哥在,别怕。”他嗓音磁沉,宽大的手掌贴着她的脸。

借着河边的火光与月光,她的脸是那样的小,他一个巴掌就能捧住,又是那样的冰凉,苍白,脆弱,像是件上好的精致的瓷器。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胸口莫名涌上一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

见他应了她,云黛像是放下心般,彻底脱了力,双眼一阖,昏了过去。

谢伯缙见她又昏死过去,眸光一沉,赶紧抱着她起身。

还没走几步,就见岸边几点火光朝这边走来,“世子爷,世子爷——”

“大哥,你在哪——”

闻言,谢伯缙扬声喊道,“这里,我们在这!”

那几点火光赶紧朝这边跑来。

谢仲宣乍一看到谢伯缙和他怀中的云黛时,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忙问,“云妹妹怎么了?”

谢伯缙哑声道,“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船上情况如何?”

谢仲宣答道,“那群水匪已经被击退,我下来寻人时,谭信正带人清点尸体。哦对了,还抓了个活口,说此次偷袭,是因为秦州城有人通风报信。”

谢伯缙目光陡然变利,语调沉冷,“先回船上。”

谢仲宣忙不迭应下,忽的惊讶出声,“大哥,你受伤了?”

谢伯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明亮火光之下,他的袍摆膝处染着两团血迹。开始他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子注意到才觉得有些疼痛,想来是方才跪着给云黛按压胸口时,膝盖被石头磨破了。

“大哥,云妹妹给我抱着吧。”

“不用。”谢伯缙清冷道,“小伤无碍。”

谢仲宣一怔,望着谢伯缙怀中脸色苍白如琉璃的小姑娘,眸光微闪了闪,却也没说什么,只赶紧脱下外衣,盖在了云黛身上,“大哥,走吧。”

***

船舱内,鎏金莲瓣缠枝银盒燃着上好的安息香,缕缕青烟从盒盖镂空花纹里袅袅升起,清甜的香味试图掩盖着那浓郁的血腥味以及苦涩的药味。

云黛猛地睁开眼睛,望着那烟粉色的夹缬幔帐,若不是身上那不可忽视的酸痛,她几乎要以为晕倒前的那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她勉力坐起身,才稍稍离了床榻,胸口剧烈的疼痛就将她重新压回床上。她平躺着,眼中泛着泪光,也不知是痛的,还是依旧惊惧不安。

缓了半晌,她转过头朝外看着,只见那扇被砸烂的窗户被轻纱勉强糊起,透出明亮的天光来。

天亮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水匪都退了么,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琥珀姐姐,翠柳——”

她用力喊着,眼睛直直的望着外头,心里祈祷着,求求了,求求她们俩都能应她。

不一会儿,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那步子的轻重,并不是女子的。

云黛一颗心倏然捏紧,整个人蜷缩着,嗓音发颤的问,“是谁?”

“云妹妹别怕,是我。”

红木屏风后缓缓走出一道修长清雅的月白色身影。

看着那张熟悉的温柔脸庞,云黛放松下来,鼻子却一酸,泪水沿着脸侧划了下来,洇湿了浅蓝色的绣花枕套。

“二哥哥……”她哽咽着喊着。

“不哭了不哭了,没事了。”谢仲宣见她一哭,心底也酸涩得一塌糊涂,昨日那可怖的场景,她肯定是吓坏了。

他快步走到床边坐下,嗓音放得很轻,安抚道,“别怕,坏人都已经被赶跑了,没有危险了。”

云黛抽泣着,也逐渐平静下来,连忙问,“琥珀姐姐还有翠柳呢?”

谢仲宣长睫微垂,低声道,“别担心,琥珀她被水匪打晕过去,这会子在楼下休养。还有翠柳,她会凫水,就是受了寒起了高热,也在休息。”

听到她们俩都没性命之忧,云黛松了口气,喃喃道,“还好,还好她们没事。”

顿了顿,她又问道,“大哥哥和三哥哥呢,他们有没有受伤?”

她好像依稀记得晕过去的前一刻是看到了大哥哥的。但她也不知道那是她的错觉,还是真实发生的,毕竟那会子她甚至还看到了逝去的父兄和母亲……

“放心,大哥和三郎都无碍。”稍作停顿,谢仲宣扯了扯嘴角,自己补了句,“我也无碍。”

云黛这下是真的放心下来,点了点头,“大家没事就好。”

“你啊,才刚醒来就挂念这个挂念那个的。”谢仲宣叹了口气,又=伸出手探了下她的额头,感受到指下的灼热,他皱眉道,“自个儿还发着高热,得静心休养才是。”

云黛怔怔的,“我……我还好。”

“哪里还好了,一张脸都烧得通红。大夫说你受了寒,得好生休养。”

话音刚落,就有小丫鬟端着汤药进来,“二爷,云姑娘的药熬好了。”

“我来吧。”谢仲宣抬起手,端起漆木托盘上的海碗。

“是。”小丫鬟应了一声,将托盘放在一边的长桌上,上前一步,小心翼翼搀扶着云黛,“姑娘,奴婢扶你起身喝药。”

云黛弯着身子坐起,胸口那阵强烈的酸痛再次传来,让她忍不住蹙眉闷哼。

“怎么了?”谢仲宣关怀道。

“没、没事……”云黛若无其事地朝他轻松一笑,心里却犯嘀咕,为什么胸口会这么疼,好像被车马碾过一般。难道是她从窗户跳下去时,不小心撞到了?

待小丫鬟往她腰后垫了两个柔软高枕,她稍稍调整坐姿,疼痛感才没那么强烈。

“二哥哥,我自己喝吧。”望着那递到唇边的汤勺,云黛有些不好意思。

“你还发着高热,手脚无力,我喂你。”谢仲宣语气温和,修长的手指执着瓷白的汤勺,“你既叫我一声哥哥,我自是要照顾你的。”

云黛微怔,他的目光温柔中却带着种不忍拒绝的力量,默了默,她配合着吃药。

待一碗汤药喂罢,谢仲宣给她递了蜜饯,“大夫说了,每日要喝三次药。”

云黛点头说好,嘴里嚼着酸酸甜甜的果脯,稍微有了些气力,便问起昨夜的事来,“二哥哥,昨夜那些水匪,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及此事,谢仲宣好看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阴霾,面上却是轻松道,“就是群无恶不作的水匪,我们运道不好撞上了。还好大哥麾下的护卫武艺高强,将那爬上船的人都砍杀……收拾了。”

他斟酌着措辞,以免吓到胆小的妹妹,“只是昨夜那些人来得又凶又急,趁着夜色搞偷袭,我们一时没有防备,才让几个漏网之鱼摸到了楼上。幸好你没事,否则……”他语调沉了下去。

云黛却是想起什么,迟疑着问道,“琥珀姐姐说,楼道安排人手把守了的……他们人呢?”

谢仲宣默了一瞬,才开口道,“是安排了四个人守在楼道,但那些水匪穷凶极恶,又带了刀斧……”

他没继续往下说,云黛却从他的沉默中明白过来,心底顿时一片怅然。

谢仲宣道,“他们忠心护主,晚些我会写信回去,让父母亲好生安顿他们的家属。”

云黛低低地嗯了下。

见她情绪低落,谢仲宣轻声道,“你先休息,我让人给你送饭食来,你得先养好自个儿的身体才是。”

云黛也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苍白的脸庞挤出一抹轻笑,“我知道的。”

谢仲宣从榻边起身,带着丫鬟先行退下了。

木门重新合上,屋内又静了下来。

云黛静坐片刻,忽的想起什么,她低下头,伸手掀起单薄的寝衣,以及内里的贴身小衣。

当看到胸口那一大片的淤青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那么痛,竟然撞青了这么一大片!

她咬着唇瓣,伸手轻轻按了下不算平坦也不算饱满的起伏处,顿时疼得她呲牙。本来长身子时,这处碰着就挺疼的,现下还青成这样……

她缓缓放下衣裳,重新靠在软枕上,望着幔帐上的夹缬团花出神。

没多久,便有丫鬟敲门进来,端着清淡的饭菜。

在丫鬟的伺候下,云黛喝了一碗小米粥,和一盅熬得浓浓的骨头汤。

等丫鬟端着碗碟下去,她问了一句,“昨夜,我们的人牺牲了多少?”

丫鬟似是被问住了,须臾,才有些伤感的答道,“回云姑娘,我们府上的没了九人,六个小厮,二个粗使丫鬟,还有个浆洗婆子。这船上的船员……没了十二个。”

云黛神色黯淡,点了点头,“知道了。”

丫鬟也不好多说,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这边丫鬟前脚刚走,后脚谢叔南就来探望她了。

“昨晚折腾到半夜,困得要命,一觉睡到方才。一听到云妹妹你醒了,我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