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这可是妹妹自己撞上来的……(2 / 2)
玉珠红了脸,作势要挠她,“你这丫头,我出嫁还早着呢,倒是你——”
她故意斜了眼谢伯缙,凑到云黛身边咬耳朵,“大表兄怕是迫不及待想把你娶回家了吧?”
这下换做云黛红了脸,娇声道,“玉珠姐姐!”
玉珠嘿嘿笑了两下,又清了清嗓子,对谢伯缙道,“大表兄,今年能喝到你的喜酒么?”
谢伯缙扫了眼云黛泛着淡淡粉色的耳尖,唇角微翘,语调还是一本正经,“我尽量。”
玉珠挑眉,“那我也可以备起贺礼了。”
说话间,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谢叔南的表情,见他侧着身子,半边脸在暖金色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看不出喜怒,心底忽而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滋味来。
按理说,看到谢南瓜吃瘪,她该幸灾乐祸才对。可现下瞧见他这模样,她并不是很高兴。
***
肃州城外二十里的槐树坡是一片地势较高的坟场,沈家三口人就葬在此地。
下葬时一切从简,五年前晋国公特地选了个黄道吉日翻修一遍,便与周围的坟墓区别开来,显得较为富贵气派。清明才过去不久,坟场上挂着的摇钱树和纸钱还依稀瞧出几分样子,杂草被清理过,墓碑也被擦得干净整洁。
云黛指着那依次相连的三块墓碑,与相大禄介绍着,“相大禄,这是我父亲的碑,这是我母亲,这个是我兄长的……”
相大禄面容肃穆地盯着那写着“沈柳氏”的墓碑,语气沉重,“公主,臣识得中原文字。”
云黛嗯了声,便不再说话,只蹲下身,将竹篮里带来的祭品一一摆放在三块墓碑前。
父亲喜欢烧鸡配酒,母亲喜欢吃桂花糕,哥哥跟前摆着糖葫芦。
摆好后,她又点了香烛,分给乌孙使团一行。
他们并不知汉人祭拜的规矩,纷纷看向相大禄,见相大禄接过那三柱清香,弯腰礼拜时,他们才接过香,有样学样。
谢伯缙走到云黛身旁,弯下腰,也取了三支香。
云黛微诧,抬眼看他。
谢伯缙轻声道,“早该前来拜祭岳父岳母和舅兄。”
云黛一怔,小声嘟囔着“现在还不是呢”,谢伯缙那边已然捏着香在烛上烧了起来。
云黛便也没拦他,自己点着自己的香,在三块墓碑前一一祭拜。
“父亲,母亲,哥哥,我来看你们了。”
她手握着香,笔直站着,眼睛闭起,在心里默默将此趟去长安的经历与他们讲了一遍。
想说的话太多,她安静而虔诚的站着,身旁无人上前打扰。
相大禄虽对沈忠林没多少好感,但看在他是长公主丈夫的面上,还是给他点了三炷香,其余时间,他就静静伫立在沈柳氏的墓碑前,盯着那一捧黄土以及坟前的连理树若有所思。
良久,他取出一块洁白的帕子,拾起一小块黄土,仔细装好,放入怀中。
萨里拉见状,不解地问,“相大禄,您这是?”
相大禄灰绿色的眸中隐隐有泪光,语调肃然,“汉人讲究落叶归根,我也想带她回家。”
他不知苏赫娜是否爱着这个汉人男子,可他想,她应当是想念乌孙的,那片她自小生长的土地,她美丽的家乡。
他也很想念她。
那位明媚如朝阳的小公主。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毫无道理,早上还灿烂的阳光到了此刻渐渐阴暗下来,凉风骤起,不远的天边是一派黑云压城之势。
“要下雨了。”谢伯缙看了眼天色,走到云黛身边,“先上马车吧。”
云黛从悼念的伤怀中回过神来,对上男人深邃的黑眸,点了下头,“好。”
两人一道往前慢慢走着,乌孙使团等人默默跟在身后,刚上过坟,众人情绪都不高,没人说话。
刚走到马车边,豆大的雨点儿就落了下来,砸在马车上噼里啪啦作响,一干人也都乱了起来,忙去拿雨具穿戴。
谢伯缙抬手拿袍袖遮住云黛的头,扶着她上了车。
两人来时并未同坐马车,他正要松开她的手,去牵踏云,云黛却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涟涟雨帘下她眉眼清澈,“大哥哥,这雨来势汹汹,你还是上马车坐着吧。”
说着,她飞快瞥了眼乌孙使团那边,“若相大禄问起,就说雨太大了,要是你淋病了,就要耽误去乌孙的行程了。”
谢伯缙深深看了她一眼,“妹妹说的是。”
便扭头吩咐了谭信两句,抬步上了马车。
云黛见他坐进来,往里让了让,又瞧见他发上和肩上沾着的雨水,便递上帕子给他,“擦一擦,莫要着凉了。”
谢伯缙没有接帕子,只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
这目光叫云黛有些不大自在,朱唇轻抿,忐忑问道,“哥哥这般瞧我作甚?”
“妹妹今日对我格外的好。”
“……有么?”云黛微怔。
“有。”
谢伯缙往她身旁坐去,阒黑的眸里一片柔软,慢声道,“又叫我进马车避雨,又给我递帕子。”
云黛心说这就叫好了,难道她平时对他很坏么?
她将帕子又往他跟前伸了下,低眸解释道,“这不是怕你又淋雨生病了,上回你烧成那样,真是吓人。”
原来是这个缘故。
两月前在清水镇她悉心的照顾,倒叫谢伯缙觉着生病也不是全然无益,起码她知道心疼他了。
思及此处,他忽的朝她凑去,低下头道,“那妹妹好人做到底,给我擦一擦?”
看着这骤然在眼前放大的俊脸,云黛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身子也往后仰,贴着车壁,羞恼地扭过头,“哥哥又不是没有手,自己擦呗。”
“可我想让妹妹帮我。”谢伯缙垂眼,见到女孩白嫩细腻的小脸一点点涨红,声音也低哑下来,仿佛情人在耳畔呢喃,“妹妹再对我好一些,可好?”
车厢狭小,他身形又高大伟岸,朝她倾倒时,叫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气息之下,周遭的空气无端变得稀薄起来,她紧张地快要喘不过气,心里不禁后悔,早知道他这般无赖的得寸进尺,就不该叫他上车来!现在好了,引狼入室了!
“你……你往后退一些,我帮你擦。”云黛嗓音发紧,小心翼翼觑他一眼。
“好。”男人很是顺从,身子稍坐正了些。
云黛娇靥染上淡淡菡萏色,修长的手指拿着帕子,先替他擦了下额发,草草擦了些脸颊,又去掸着肩上的雨水。
在男人逐渐变暗的目光中,她飞快收回手,将帕子丢到案几上,“擦、擦好了……大哥哥,你再坐过去些,我有点闷。”
也不知是下雨天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觉着要喘不过气了。
谢伯缙见她恨不得缩成一团的样子,觉着好笑,伸手拿起案几上的水囊,倒了杯茶水,递给云黛,“闷的话,多喝些水。”
云黛接过茶杯,说了声“多谢”,就小口小口喝起来。
马车也开始行驶,雨水哗啦啦落下,整个车厢里都是雨落的声响,光线也渐渐昏暗下来,两人都没说话,气氛莫名变得微妙起来。
最后还是云黛受不住这份安静,没话找话,“方才我看大哥哥上香时静思了许久,是在想什么呢?”
谢伯缙手执茶杯,悠悠看向她,“想知道?”
云黛眨眨眼,“嗯。”
谢伯缙将茶杯放下,理了下袍袖,“那你坐过来些,我告诉你。”
云黛蹙起秀眉看着他,仿若看到一个挖着陷阱诱着她往前跳的大尾巴狼,于是偏头道,“那我不想知道了。”
谢伯缙挑了下眉,“妹妹何必这般防着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哪有防着你……”
“那妹妹为何不坐过来。”
“靠那么近作甚,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啊!”
她话还没说完,马车忽然猛地朝一边颠去,云黛一个没坐稳,身子直直朝侧边栽去——
细腰间忽然多了一只手,力道一带,她的脑袋就撞入一个坚硬温热的怀抱。
云黛撞得脑袋发懵,鼻梁也痛得很,再抬起头时,就对上一双深邃狭长的黑眸。
腰间那只宽大的手掌握得更紧了些,隔着衣裳都能感受到掌心的灼热,谢伯缙看着她微红的水眸,嗓音磁沉,“这可是妹妹自己撞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