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1 / 2)
突厥使臣给乌孙三日时间答复, 三日过后,乌孙昆莫依旧是那个回答——不嫁。
那突厥使臣像是早有预料,并无诧色, 反倒朝乌孙昆莫拱了拱手,面带讽意道,“既然昆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就让我们突厥骁勇善战的战士们亲自来讨个说法吧。”
若不是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乌孙昆莫都想抽出长刀, 亲自砍下这个嘴脸可恶的使臣脑袋。
突厥使臣离开乌孙并放言要举兵相见的消息, 很快就在乌孙朝堂传开。
其中有不少人觉得, 既然交出一个公主就能平息战火, 要不就干脆顺了突厥的意, 反正嫁谁不是嫁,嫁给那谢伯缙也没比嫁去突厥好多少。
当然这些言论很快就被乌孙昆莫坚决的态度给压了下去。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朝堂主和派才消停,乌孙百姓们听说要为了云黛迎战突厥, 态度各异,逐渐也分外两派, 一派支持打仗, 为了乌孙的尊严与荣誉,决不能屈服突厥的淫威。而另一派则指责起云黛, 觉着都是她惹来这场兵灾,当初昆莫就不应该将她认回。
一时间, 王庭内外沸满盈天,吵吵嚷嚷,这种混乱的局面下,云黛暂时关了医庐, 老实待在王帐。
虽然昆莫和太后一直宽慰她,如今的局面并不是她的错,但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传入耳中,云黛心情始终沉重,午夜从噩梦中惊醒时,她忍不住去想,若是自己当初没来乌孙,突厥也就没有借口来挑衅——
在这纠结的心理压力下,她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
当谢伯缙在深秋傍晚赶到乌孙王帐时,落日余晖下那道绰约纤细的背影宛若一只翅膀折断枯叶蝶,随时可能被风卷走摧毁。
纱君先注意到来人,又惊又喜,“世子爷!”
云黛闻声转过头,血色残阳下那道玄黑色身影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俊美的脸庞带着温和笑意,狭长的黑眸深深凝望着她的方向,他步履沉稳地朝她走来。
云黛呆立在原地,抬手揉了下眼。
两月未见,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那人在她身前站定,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才两月,就不认识我了?果真是个没良心的。”
云黛缓过神来,深厚的思念、连日的担惊受怕和内疚自责,此刻皆化作酸涩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嘴巴一撇,眼圈一红,哽咽唤了声大哥哥,张开手臂扑到了他的怀中。
谢伯缙一怔。
纱君及其他侍女都很自觉的垂下眼,默默退到百步之外。
云黛抱着男人劲瘦的腰身,白嫩脸颊贴着他的胸口,泪盈于睫,细声细气抽噎着,“你怎么才来啊……”
像是小猫儿呜咽,委屈又娇气。
她这略带埋怨的话语,叫谢伯缙心底陡然塌软了一角,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拢在怀中。
他低下头,薄唇轻贴着她的额,哑声道,“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
云黛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这些时日的不安与害怕也逐渐沉下来了,像是在水里迷茫挣扎的人抓住了一根可以依靠的浮木。
情绪逐渐平息,再想到自己方才主动抱他,现下俩人还抱着,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大抵是被乌孙开放的风气影响了,再加上见到他太激动,一时上了头,也抛却了矜持。
小手轻轻推着男人的胸膛,她扬起脸看他,声如蚊讷,“大哥哥,你胡子扎到我了,痒。”
谢伯缙目光落在她光洁额头的淡淡红色,手臂松开她,解释道,“急着见你,忘了整理仪容,妹妹可别嫌弃我不修边幅。”
云黛离开他的怀抱,静静打量着身前之人,只见他那俊美的眉眼因日夜兼程透着疲累,眼中泛着红血丝,下颌周围也泛着青色的胡茬。
“大哥哥赶了几日路?”她好奇的伸出手,摸向他泛青的下巴,“你突然来乌孙,大都护知道吗?”
细嫩的指尖在胡茬上轻轻摩挲,温热馨香,谢伯缙喉结滚了滚,哑声道,“一收到信便赶来了,来之前已与隋都护请示过,妹妹无须担忧……”
略作停顿,他的大掌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压低嗓音道,“不要这般摸男人的下巴。”
云黛愣了愣,有些不解,“为什么?”
他的下巴她又不是没碰过,从前还亲过呢,这回她是好奇胡子的手感,这才摸了下。
谢伯缙在她清澈的眸光下答道,“叫我想欺负你,嗯,很恶劣的那种。”
在触及男人黑沉沉目光下的炽热后,云黛像是被烫到了,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面庞发热,“我不摸了…不摸了。”
谢伯缙轻呵一声,也不再逗她。
他拉着她的手到一旁坐下,深邃目光在她面颊逡巡,“瘦了,你舅父是没给你肉吃么,还是不习惯乌孙的生活?”
“不是的,我在这好吃好喝,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就是这几天总是想到突厥的事,没什么胃口,晚上睡觉也常常做噩梦,梦到突厥那边打了过来。”
云黛嘴唇翕动,眼神黯淡,“本来一切太平的,百姓们都开始杀鸡宰羊,准备过冬的食物了。如今却为着我的婚事掀起战火……”
谢伯缙将她焦虑的情绪尽收眼底,握着她的手稍稍用力,正色道,“我记得我从前与你说过,不要总是将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这次突厥挑衅,并不是你的错。无论有没有你,突厥都会攻打乌孙。”
“可我却是他们挑事的借口。”
云黛乌眸泛着水光,闷声道,“我也一直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错,是突厥人暴戾贪婪,是他们要争权夺势,我只是个幌子……理智告诉我无须自责,可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叫我实在无法时刻保持理智,为何我要成为这个引起战争的借口呢?”
就像她从前在家塾读书,夫子与他们讲史,说起暴君亡国,总会捎带上红颜祸水,仿佛战火不休、民不聊生、国家衰败都是女人的错。
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在战争面前又能做什么呢?
这些时日她常常在想,若突厥兵真的打了过来,她能做什么?
她好似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抵挡不住,她的声音、意识、力量,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这份认知让她觉得挫败,转而又陷入自责的痛苦之中,越陷越深。
“大哥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她迷茫地看向他,寻求着答案。
谢伯缙语气冷肃,“打,将突厥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