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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年初一开始,裴元彻几乎形影不离的出现在顾沅身旁。
她养胎,他养伤。
晨起一同洗漱,一起用膳,一起晒太阳……
他也压根不提要她回长安的事,每日只陪着她闲散度日。
一开始,顾沅还能气定神闲,看他能熬到何时?她就不信,他能一辈子在这跟她耗着。
等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都听到国公府的下人说闲话,嘀咕太子怎么还在国公府待着,她面上都有些过意不去,裴元彻却依旧淡然,还新寻了只白羽鹦鹉给她逗闷子。
终于,初十这日,看着教鹦鹉学舌的裴元彻,顾沅忍不住了。
她一把按住金光闪闪的鹦鹉笼子,冷着一张漂亮的瓷白小脸,咬牙,生硬道,“裴元彻,你到底想怎样?”
裴元彻不紧不慢的掀眸看向她,没说话,眼角余光幽幽的扫了一眼一侧伺候的奴才们。
这一眼扫过来,李贵的心肝都颤了三颤,心道太子妃怎么出了一趟宫,胆子就这般大了?竟敢直呼太子名讳!
不敢多看,他忙垂下脑袋,哆哆嗦嗦带着小春小冬她们退下了。
没了外人,裴元彻眉眼间的冷戾也消散,再次抬眼时,如春风拂冻雪,尽现温柔。
“孤没想怎样。”
他说这话时,语气无辜的很。
顾沅气结,脸颊涨得绯红。
裴元彻立即起身,伸手要去扶她,“你别气,坐下说,当心气坏身体。”
顾沅躲开,才不要他扶。
裴元彻也不恼,默默地收回手,等她坐下,他才坐下。
顾沅深呼吸两下,情绪稍平和后,才看向裴元彻,神色认真道,“你的伤口养了这么些日,不说大好,起码不影响你启程回长安。你为何还不回去?”
裴元彻迎上她的目光,“你愿意随孤回去么?”
顾沅愣了愣,尴尬的扭过脸,樱红嘴唇微抿,低低道,“你走你的,与我何干。”
“妻与子都在这,孤怎能独自离开?”
裴元彻垂下眸,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嗓音低醇,“沅沅,你了解孤的性子,对你,孤有足够耐心,也有足够的执着,不死不休。”
顾沅手指微屈,几个急促呼吸后,她紧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到底为什么?为何两辈子,你就是不肯放过我?我没有经天纬地之才,没有娥皇女英之贤,除了这副皮囊,我与其他世家贵女并无区别。你若当上皇帝,富有四海,要怎样千姿百媚的女人没有,为何非得是我呢?”
她想不通,想了两辈子都想不通,他到底看上她哪里了?
她句句质问,掷地有声。
裴元彻那两道好看的浓眉拧得更紧了,头也隐隐作疼,他单手支着,脸色阴沉,轻声喃喃道,“为何非得是你,为何呢……”
他念了好几遍,倏然,他抬起头,狭长的眸如鹰隼般直勾勾盯着顾沅,眸光满是痴迷与疯狂。
“大概是生长在泥淖之中的人,也想拥有纯粹无暇的美好。”
他的生母是个卑贱的宫女,生了孩子也不受宠,在那捧高踩低的后宫,日子过得可想而知。
打从他出生开始,母子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后来他渐渐大了,有了认知,兄弟姐妹们私底下或是骂他“贱种”“奴才生的”,或是欺负他,打他,家常便饭一般。
一开始他会反击,但往往会被兄弟姐妹的小太监按在地上,打得更惨。
他鼻青脸肿的回去跟生母告状,生母抱着他流干了眼泪,也没法替他讨回公道。
斗不过,一个小小六品的贵人,无家世无靠山无宠爱,哪里斗得过那些家世显赫的高位妃嫔?
渐渐地,他也明白后宫中,弱肉强食的法则,他指望谁都指望不了,只能努力活着,靠自己去争。
他原以为他要卧薪尝胆隐忍不发数十年,不曾想生母再度生产,大出血
是转折,也是机遇。
他来不及悲伤,得尽快找到新的倚靠,保护自己,保护妹妹。
当晚,他抱着襁褓去了凤仪宫,给崔皇后磕头,“求母后收留儿子与妹妹,儿子愿为母后下半辈子的倚靠。”
这话从个五岁孩童嘴里说出来,着实让崔皇后眼前一亮。
她需要一个皇子,一个听话又聪慧的皇子。
他就听她的,一点点长大,一点点积蓄力量,一心扑在权谋争斗。
他就一个目的——登上那把至高无上的位置。
手段狠辣如何,诡计多端又如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便是这世间的法则。
顾沅,是他人生里的变数,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初见她的第一眼,他承认,他惊艳于她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