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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会儿用过早膳应当要去圣端宫走一趟。”顾沅略一思忖,缓声道,“梳个飞仙髻,再用那支赤金景福长绵的凤钗,耳饰便用前段时间刚得的那对黄玛瑙柿子坠儿。”
谷雨便按照她的吩咐捯饬,秋霜则是去拿相衬的衣衫。
待梳洗完毕,外面的日头愈发明媚,想到再过不久便会用午膳,顾沅与裴元彻只简单用了两口朝食,便前往崔太后的圣端宫。
崔太后见着俩人一起来了,心情舒畅,面上笑意愈发真切,吩咐宫人上茶点,又留他们用午膳,命人将景阳长公主也请来。
席上,崔太后与景阳关怀问询着裴元彻在外种种,裴元彻心情不错,不厌其烦的一一作答,又反过去关心崔太后和景阳。
一来一往间,桌上的气氛愈发融洽,倒有几分民间寻常人家的亲切与朴素。在座四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皇后、太后、公主,而是单纯亲人间的彼此关心,无关身份,惟有真情。
不过这样的氛围也没持续多久,在话题转到战事和国事上,气氛就变得严肃与沉重。
在圣端宫一直待到午后,便有太监来禀,说是丞相及多位内阁大臣求见陛下。
裴元彻呷了一口茶水,慢悠悠的掀起眼皮,淡漠的勾了勾唇,“这些家伙的消息还挺灵通,朕原本还想着今日能躲个懒,明日再应付他们的。”
崔太后转着手中珠串,温声道,“你不在宫里的时候,他们协理政务可费了不少心力。皇帝还是快去吧,莫要让诸位贤臣久等,该夸要夸,该赏也别吝啬。”
“母后放心,儿子自有分寸。”裴元彻放下青瓷茶杯,侧过脸去看顾沅。
崔太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道,“你先去吧,皇后留着陪哀家说说话。”
裴元彻仿若未闻般,只看向顾沅,观察她的反应。
顾沅迎上他的目光,软了嗓音道,“陛下去忙吧,臣妾在这陪太后。”
她这样说了,裴元彻才收回视线,淡淡的说了句好,施施然起身,朝崔太后略一行礼,阔步离开。
景阳见崔太后似有事与顾沅说,很有眼力见的也告退了。
崔太后屏退了宫人,直至殿内只有她与顾沅,这才开口问道,“陛下此次在外可曾受了伤?”
顾沅没想到崔太后是问这个,愣了一愣,心底斟酌一番,才道,“有伤,但并无大碍。”
崔太后点点头,浅啜一口茶水,再次抬眼,神情认真的对顾沅道,“你是他的发妻,又是他唯一的枕边人,你可得多多关心他。”
顿了顿,她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就算不为他是你夫君,也为他是你儿子的父亲。”
她有时都怀疑这个顾氏的心肠是不是铁做的,一个男人,而且是个帝王,愿意搁下夺嫡大业千里迢迢去寻她,愿意为她摒弃三千粉黛不惜谎称身有隐疾,愿意为她父亲一个臣子挡箭,愿意冒着寒风冻雪连夜奔波来见她……她竟然还能不动心?
崔太后扪心自问,若自己十六岁时,顺济帝肯这样对她,她肯定对他死心塌地,深情不悔。
顾沅听到崔太后的话,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愈发恭谨,站起身,弯腰垂头道,“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崔太后见她态度端正,进退得当,也不好多说,又叮嘱几句,便叫她退下。
当日傍晚,裴元彻回到凤仪宫,拉着顾沅的手真心实意的夸了她一通。
大意是这半年来多亏她监管朝政,不但英明妥善的处理了几宗大案,还颁发了一些利国利民的法令,就连一向觉得妇人只能身居内围、掌管内宅琐事的丞相都夸顾沅淑德含章、明察善断。
顾沅不敢揽功,何况她也没觉得这些有什么。不过她在盖下每个玺印前,都会下意识换到裴元彻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若是裴元彻在,他会如何处理?
经常这般想了,她心里也就渐渐有了决断。
多年后,当顾沅成了顾太后,每当宣帝有难以决断之事去垂问她的看法,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她最初对政治的敏锐和见解,都是基于裴元彻对她潜移默化的影响,她远比她想象中的更了解他。这些都是后话,暂按不表。
且说皇帝回宫后,朝中一切也渐渐恢复原样。
十二月初九,被裴元彻抛在洛阳的那一支队伍与大部队会合,一同班师回朝。
长安明德门大开,朱雀大街两边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百姓们载歌载舞,欢呼庆祝,喜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士们。
是夜,皇帝设宴,犒赏三军,文武百官同庆。
步入十二月下旬,新年将至,朝廷各部也都开始封印,迎接年假。
按照本朝法令,元正有十日假,从腊月二十三至正月初三。官员放了假,朝廷政务虽少了些,但年底各种大祭小祭、大宴小宴,让皇帝颇为费神,顾沅作为皇后也不轻松。
在万象更新的忙忙碌碌中,总算迎来了启新元年的最后一日。
这日一大早,裴元彻就将顾沅连人带被子的抱了起来。
顾沅一开始还以为她在做梦,直到马车粼粼行驶,她才从迷迷糊糊的困意中陡然惊醒,裹紧身上的被子,惊讶看向面前的男人,雾蒙蒙的眸中满是迷茫,“这是要去哪?”
裴元彻看她裹着被子探出小脑袋的懵懂模样,只觉得可爱极了,长臂一伸,将她搂在怀中揉了又揉,在她涨红着小脸快要凶他之前及时收手,扬起眉梢,语气愉悦道,“带你过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