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2)
李妩癸水一向很准,且癸水来前会有些小症状,譬如腰疼、胸疼、鼻尖会冒出小痘。
尽管这回,也不知是何缘故,鼻尖没冒痘,至于腰疼、胸疼,她也拿不准是癸水导致,还是裴青玄弄的。好在癸水规律没叫她失望,晨间醒来时,癸水也来了,她又喝了一大碗红枣红豆汤促进排血量。
“我这个样子,也无法与你同房。”用过晚膳,李妩提出去偏殿另铺床褥:“且癸水污秽,你还是离远些好。”
明知被她摆了一道,但看她小脸泛白的虚弱样子,裴青玄也不忍与她计较,挥手将左右宫人屏退,缓步上前:“你初次来癸水时也是朕陪着,那时朕没嫌污秽,现下又怎会嫌?”
提到往事,李妩目光恍惚。
她来癸水比同龄娘子早上许多,那时母亲尚未来及与她提过这事。记得第一回 来事时,恰逢裴青玄教她骑马。
天高云阔,秋色怡然,她那日穿着一身簇新骑装,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骑马跑了好几圈,忽然肚子有些疼,在马背上就趴下了。
裴青玄见她脸色不对,又一脑门汗,忙将她抱下,同时发现了她裙衫上浸染的血。
她当时才十二岁,见到血吓得脸都白了,抓着裴青玄的衣袖哭着问:“玄哥哥,我怎么流血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到底长她五岁,同龄郎君这个年岁当父亲的都有,他耳濡目染也知晓些人事,问了她一些症状,便猜到是何情况,笑着安慰她:“别怕,阿妩不会死。”
“阿妩是长大了。”他将披风系在她腰间,骑马将她送回家的路上,还给她买了一大堆好吃的。
她又惊又喜:“过年啦?”
他说:“是祝贺我们阿妩长成大姑娘的礼物。”
那日他把她平安送回李府,李夫人一脸难为情地与他道谢,后又将李妩拉回后院,边教她如何用月事带,边教训她:“以后少去缠着太子殿下,这样大的女孩子,来癸水弄脏了衣裙,还叫太子知道,也不嫌丢人。”
“不丢人,这有什么丢人。”她仰着脸,答得理直气壮:“玄哥哥说这是好事,还买了一大堆好吃的给我庆贺呐。”
当时母亲看着她半晌无语,而后摇头叹息:“他就惯着你吧,把你惯得无法无天,日后看哪家敢娶你做媳妇。”
那时她就在心里闷闷想着,她才不嫁旁人,她要嫁的话,就嫁太子哥哥。
“阿妩。”
思绪回笼,李妩定神一看,裴青玄已在她面前站定,垂眸打量她:“在想什么?”
烛光下那张英俊的脸,褪去少年时的青涩秀气,轮廓深邃硬朗,已是成熟稳重的男人模样。
这个人啊,虽与她并无血缘关系,可自她落地伊始,他就成了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成为与家人一样重要的人。
偏偏也是这个人,教会她爱,也叫她恨——
“没什么。”她垂下眼睫,克制着心底那份莫名怅然的情绪,低低道:“还是分开睡罢,半夜得起身换月事带,恐怕扰你安睡。”
与楚明诚生活时,癸水头几日她也会与他分房,既是避免赵氏唠叨,也是不想搅扰对方休息。也正是因着分房睡,中秋那回才给了赵氏塞人的契机。
“这点小事,无甚妨碍。”
也不给她再争辩的机会,裴青玄弯腰将她抱回床上:“朕听说女子来癸水,需要多休息。这几日你就在殿内好好歇息,别再乱逛……半夜起来要换…那个月事带?那东西怎么换?朕帮你换便是。”
李妩听得目瞪口呆,脸上也发烫:“这怎么行?”
“为何不行?”裴青玄只知女子来癸水会流血,就如受伤一般,而那月事带,应当与包扎的纱布差不多,包扎伤口罢了,她至于这样大反应?
“就是不行。”想到这些时日他事事亲力亲为,喂饭穿衣梳头沐浴,真将她当做个磨喝乐来摆弄,李妩实在怕他连月事带也不放过,语气也不由重了:“你若是做了,我就……咬舌自尽!”
这样大的反应。
裴青玄浓眉轻拧,许是流血之处私密,她难为情?遂叹口气:“也罢。你需要帮忙,再与朕说。”
李妩被他一本正经的口吻弄得愈发窘迫,这人脸皮怎的如此之厚,旁的男子听得女子癸水都掩鼻避之不及,他倒好……揣着明白装糊涂,接着装罢!
这一夜,俩人还是同榻而眠。
风吹树影摇,万籁俱静,暖帐之内,裴青玄将身侧蜷着的小小身子拢入怀中,又牢牢裹着,她两只冰凉的脚夹在他腿弯处,两只手也捂在他胸膛。
不同于风月之事的酣畅极乐,这般静静依偎,更多是一种内心深处的温暖与满足。
裴青玄抵着她的额,一只手勾着她一缕发尾把玩,另一只手隔着薄薄亵衣,捂着她柔软腹部:“还会疼么?”
李妩靠在他火炉般暖融融的怀抱里,边胡乱想他的身子为何这样暖,边耷着眼皮,困意浓重地答:“好些了。”
“睡吧。”
男人低沉温柔的嗓音在头顶传来,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背:“睡一觉就好了。”
李妩昏沉地想,他还拿她当孩子哄呢,睡一觉才不会好,来一次癸水得难受好些天。
可她实在太困了,困到没力气与他拌嘴,在那莫名令人心安的轻哄里,她阖眼沉沉睡去。
怀中传来的清浅呼吸,裴青玄停下拍哄,低头看着怀中恬静安睡的女孩儿。
透过幔帐的微弱光线柔和洒在她的脸庞,一如既往的乖巧、漂亮、叫人欢喜。
他清楚记得每一个年龄段的她,她尚在襁褓时,在他怀里朝他笑。她蹒跚学步,小鸭子般左摇右摆朝他扑来。她牙牙学语,奶声奶气喊他第一声“哥哥”;到后来她扎起辫子、换牙齿、学认字、学习琴棋书画、学骑马射箭,第一次逃学、第一次打架、第一次罚跪、第一次翻墙、第一次来癸水、第一次说喜欢他,第一次拥抱、亲吻、约定终身……
他看着她由一个颊边肉嘟嘟的小女孩,慢慢长大,慢慢抽条,直到如今,身段变了,脸也变得精致,具备女人的妩媚。
当年那个吓得在他怀中问“我是不是要死了”的小姑娘,现在已成熟。
覆在腹间的手掌撩开布料,毫无遮挡地贴住那柔嫩肌肤,裴青玄忽的觉出一种奇妙感,这样娇小柔弱的身躯,每月却要流那样多的血,还能张牙舞爪与他斗法。还有她平坦的腹,不但能吃下他,将来还会在此处孕育他们的孩子。
想到将来,心下不由变得明亮又柔软,随之强烈的爱意也袭来,在寂静暗夜里汹涌激荡着,他双臂将她搂得更紧,只觉那毫无理智可言的情绪快要将他吞噬,明知得克制,明知她凉薄,甚至已不再爱他,却也顾不上了。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够了。
翌日,慈宁宫。
见许太后今日精神还算不错,玉芝嬷嬷寻了个合适机会,将紫宸宫的事说了。
“说是瞧见李娘子出来逛了,逛了一整日的太液池。”玉芝嬷嬷斟酌道:“隔得远,没瞧见神情。但她后头跟着三个人,一个是李府的丫头,叫素筝的那个。另两个,陈桂枝老奴是认识的,还有个年轻丫头,瞧着不像宫里人,大抵是陛下才安排进来的。”
许老太君的身体每况愈下,这些时日御医来禀报,仍是那副打太极的说辞。其实他们心里也都清楚,也就这段时日了——前日许府主母还上门来,隐晦透了两句,家中已在采办丧礼用品。
许太后为着这事,已忧愁多日,现下再听自家儿子那些混账事,眼角皱纹都深了两条:“我定是造了孽,菩萨才会这般惩罚我。他此等行径……要遭报应的啊。”
嘴上这样说着,手指拨动着掌心白玉佛珠,她哀哀地想,菩萨啊菩萨,子不教母之过,若真的要报应,也报应在我身上,我替那孽障受了。
玉芝嬷嬷在一旁瞧着没敢说话,心里也有些后悔,或许不该拿这事来烦扰太后。
陛下都已明目张胆将人往紫宸宫里带了,太后能做什么呢?徒增烦忧罢了。
正懊悔着,忽听太后道:“玉芝,你去紫宸宫一趟,替哀家看看她吧……”
玉芝嬷嬷微怔,随后颔首称是,又问:“太后可有什么话,要老奴代为通传?”
许太后沉默了,垂眉思索半晌,才神情悲怆地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哀家哪还有脸与她传话呢?你就替哀家看看她……看她过得可还好……若是……唉,罢了,你先去看看吧。”
在皇帝下朝之前,玉芝嬷嬷到了紫宸宫。
她是太后身边的嬷嬷,又奉了太后的口谕,紫宸宫宫人都不敢得罪,忙去请陈嬷嬷。
素筝耳聪目明,知道玉芝嬷嬷来了之后,即刻去给李妩报信:“太后派人来了,就在外头!”
李妩心里清楚,在紫宸宫地界,也无法商议什么,玉芝嬷嬷此番来,顶多嘘寒问暖一番。
既如此,倒不如叫太后与裴青玄都安心些。
稍作梳妆,李妩走出寝殿,迎玉芝嬷嬷入内。
陈嬷嬷脸色微变:“娘子这般怕是不妥,还是等陛下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