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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2 / 2)

热闹过后的寂静最是叫人觉得落寞,李妩独自拎着灯笼回玉照堂,往日有素筝陪在身边,还能说上几句话,今日她放素筝回家过年,身边伺候的是个安静内敛的小丫头,一路没什么可聊。

寒风凛冽的夜里,她静静走在青石板路,隔着茫茫夜色看到玉照堂前那两盏红灯笼,心头忽得爬上一阵冷清寂寥。

若是琏儿在身边就好了。

念头才起,她恍然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对那孩子已有了这样深刻的牵挂。

难道这便是长嫂从前说过的,母子连心,血脉羁绊?

“娘子,到了。”小丫鬟提醒着。

李妩回过神,淡淡嗯了声,提步往寝屋走去。

刚推开门,便见灯火明亮的屋里跑来一道小小的红色影子:“阿娘,你回来了!”

乍一看到那团火焰似的身影,李妩还以为是自己吃醉酒眼花,定睛再看,面前站着的小孩,赫然便是裴琏。

“琏儿,你怎么在这!?”

李妩弯下腰,两只手搭着孩子的肩膀,感受到掌下是实实在在的触感,既惊喜又困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谁送你来的?”

裴琏笑眯眯,没答她,只牵着她的手:“阿娘随我来。”

李妩微怔,由着那柔软小手牵着她往外:“你要带我去哪?”

“阿娘来便是了。”

寒夜寂静,天边挂着几点细碎星子。

绕过玉照堂的正房,才将走到后头那片空地,便听得天边“砰砰砰”一声声巨响炸起。

李妩上一刻还因醉酒有些昏沉,霎时被这砰砰砰的动静炸得心脏突突直跳,抬眼看去,只见漆黑天幕间绽放着一朵朵五彩斑斓的焰火,万紫千红,流光溢彩,将夜色装点得格外旖旎喧闹。

朵朵焰火绽放,李妩乌眸迷离。

袖子忽被扯了扯,她眼睫轻垂,刚想问怎么了,便见裴琏憋着笑意,朝前努了努嘴巴。

李妩似有预料,然抬眼看到盛大焰火间,那朱色锦袍、玉带金冠的俊美男人手持着两根小烟火棒朝她缓步走来,心口还是不住砰砰跳了两下。

裴青玄在她面前站定,将手中一根烟火棒递给她,狭长凤眸噙着笑意,愈发显得那张脸风流俊秀:“阿妩,春日新禧,长乐安宁。”

李妩的视线从男人灼灼发亮的目光,移到那根灼灼燃烧的烟火棒,那不断跳跃闪烁的火花好似烧进她的心里,心间发烫,面庞也滚烫。她并未伸手去接,只偏过脸低低道:“都这把年纪,还用这种哄小姑娘的把戏,亏你好意思……”

“有何不好意思?”

裴青玄薄唇微掀,俊眸定定望着火光下她明媚绯红的侧脸:“在朕眼里,阿妩一直是小姑娘。”

是那个他从少年时就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

李妩心口本就无法克制地乱跳,听到他这话,跳得更厉害,余光瞥见裴琏偷笑的模样,只恨不得上前去捂裴青玄的嘴。

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他不要脸,她还要。

“阿妩……”

“你…你别说了!”生怕他又说出些腻歪话污人耳,李妩瞪他:“大晚上搞这样大的动静,也不怕左右邻里背后骂你。”

“除夕放焰火,除祟迎福,他们高兴还来不及。何况正月里不好骂人,不吉利。”

说着,他又将那烟火棒往李妩面前送了送:“要烧完了,快拿着玩。”

李妩本想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玩这个”,抬眼对上那双焰火下闪烁光芒的赤诚眼眸,略有犹疑。

“阿娘快拿着,别烧着手啦!”裴琏仰着小脑袋:“父皇说,这是你最爱玩的焰火,特地带来给你的,路上都不让我碰呢。”

父子俩齐齐看着自己,李妩抿了抿唇,心道,大过年的,自己也不好扫兴。

何况,这的确是她从前最喜欢的焰火。

她垂着眼,接过裴青玄手中那根小焰火。

可刚接过,没晃两下,那焰火就燃尽了。

李妩握着棍子:“……”

“没关系!父皇还带来了好多焰火!”裴琏指着堆在墙角根下那一堆,眼睛亮晶晶:“可以玩许久呢!”

裴青玄颔首,眉眼温润:“阿妩想玩哪个,朕帮你放。”

也不知是过年太高兴,还是自己喝多酒昏了头,亦或是父子俩都穿一身红,乍一看犹如一大一小两红包成了精,李妩觉得这男人今日瞧着还算顺眼。

“我想看花开富贵,有么?”她轻声问。

“有。”裴青玄眸光微动,面上笑意更深:“只要阿妩想看,都有。”

“朕这就给你去点。”

“我也去!”裴琏一听点焰火也来劲儿,迈着小短腿就跟上去。

不多时,便见喷洒的焰火如一棵金光灿烂的摇钱树般绽放燃烧,斑斓花火四溅,照亮着后院,也照亮了三人明媚的笑眸。

璀璨烟火间,迎来了永熙十年的第一日。

——

那场焰火太过美好梦幻,以至于清晨醒来时,李妩还以为昨夜醉酒做了一场梦。

但身侧乖乖睡着的裴琏,叫她清楚意识到那不是梦。

昨夜裴青玄真的来了,带着一堆焰火陪她过除夕。

至于她昨夜如何回到床上,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她玩了会儿焰火有些累了,就坐在墙根旁,看着他们父子玩。

三十多的老男人了,玩焰火还跟个孩子似的,幼稚死了。她当时这样想着,之后就再无任何记忆。

就在她绞尽脑汁回想时,裴琏醒来了。

睁眼见着李妩,小家伙一脸孺慕地蹭了蹭她的胳膊,懒洋洋道:“阿娘新年安康,如意吉祥。”

“琏儿也是,新禧安乐,岁岁平安。”李妩弯了弯眸,忽又想起什么,起身下床。

很快,她拿了个大红封递给裴琏:“这是你外祖父给你的压岁钱,本该昨夜就给你的,一时忘了。”

“没关系,昨夜父皇已经留了压岁钱。”裴琏边说边麻溜起身,掀开枕头,指着压平的红包:“阿娘,看!”

李妩微怔:“他…昨夜留的?”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对,阿娘也有噢!”

裴琏又掀开李妩的枕头,下面果然也有个大红包:“父皇说,阿娘是他的小妹妹,这个是给阿娘的压岁钱。”

李妩眸光轻闪,再看那红包,嘴里不由咕哝:“谁是他妹妹……”厚颜无耻。

“阿娘说什么,孩儿听不清?”

“咳,没什么。”李妩将那俩红包拾起,又问裴琏:“昨日夜里,我是怎么回的房间?”

“父皇抱你回来的。”裴琏道:“本来玩着焰火呢,阿娘你靠着墙睡着了,父皇怕你着凉,就抱你回房间了。”

“那他……何时走的?”

“这我也不知道。”裴琏一脸懵懂摇头:“我和阿娘一起睡着了。唔,父皇应当是在我们睡着后走的?”

李妩哑然,静坐一阵,见外头天色渐亮,也不再多想,带着裴琏起床洗漱,往慈宁宫请安。

一年之计在于春,新年在忙碌中不知不觉过去。

正月十五,在长安过完裴琏六岁的生辰,第二日李妩便带着裴琏回到静园,庄子上的佃户们得知主人回来,纷纷提着土产上门拜年,附近村里有过来往的村民也提着些薄礼上门,聊表心意。

李妩边忙着琐碎应酬,边计划着开春去江南之事,裴琏那边则是趁着春暖开花冰雪融化之前,多去冰湖滑几次冰,不然下次想要再玩,还得等上一年光景。

李妩也不拘他,反正李太傅还在长安,打算二月初再回静园,这段时日权当给裴琏放冬假。

忙碌的时光一晃而过,转眼到了正月底。

这日傍晚,李妩正在偏院与沈老太太说着开春后去江南的打算,素筝快步上前,附耳禀报:“主子,陛下来了。”

李妩眉心微动,上次与他见面还是元宵裴琏的生辰,隔了这小半月都没他动静,她还当是那日自己又提起要去江南的事,叫他彻底失望,不再来自讨没趣。

今日又来,难道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仍要撞南墙?

“李娘子自去忙你的吧,莫怠慢了贵人。”沈老太太住在偏院不愁吃喝,还有丫鬟伺候,日子过得心满意足。对李妩也是实打实的感激与信任,她知道这娘子虽面冷,却心热,日后无论是去江南还是北庭,也都会将自己安排好,完全不必多担心。

至于这李娘子日后的姻缘,更不是她这老婆子能插得上嘴的。

“那您休息,我去前头忙。”李妩轻拂衣袖,缓缓从圈椅起身。

虽早已不下雪,外头仍是天寒地冻,天色也是一片灰蒙蒙,奴仆们爬梯点起灯烛。

李妩披着银白底色翠纹斗篷,怀中揣着铜沉手,快步前院走去。

半路上见着石娘使唤着两个小厮,扛着半边血乎乎的鹿往厨房方向走,见着李妩,几人止了步,退到一旁问好。

李妩瞥了一眼,见那鹿血肉模糊的,不知为何,眼皮跳了两下,心下也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