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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为帝?为后?(1 / 2)

一驾四望繐窗皂轮轺车从洛阳的闹市驶过, 仿佛为了让人看清,刻意减缓行速。马车前后皆有一队玄甲兵卒护卫,引来不少百姓的围观和议论。

“这便是那位南朝逊帝……”

听说南朝都城被攻破的那夜, 便是这名年轻的皇帝备亡国之礼,捧着南朝的传国玉玺出城请降。

大司马受玺焚梓,一夜之间, 这天下就换了姓氏。

其后卫君并未伤害李氏皇帝的性命,这不, 还将人接到洛阳来, 这便是要送去行宫居住的。

百姓的想法简单浅显, 南朝皇帝虽丢了江山, 至少保住了命,下半辈子只要不作妖,还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已是幸运了。

庶民对这场改朝换代没有太大的伤感, 只知天下终于不再打仗了, 没有干戈, 大家都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南朝与北朝之间那条无形的阻隔一通,有些在江南有亲戚, 这些年来难以与之互通音信的北朝人, 皆打算等到局势再稳定些, 便南下探亲。

这样一看, 宫中那位恩威难测的枭主, 仿佛也不那么可怕了。

毕竟自卫君入主洛阳宫,从未滋扰过百姓啊。

不说他比南朝李氏如何,只说比之前朝的拓跋胡帝,已好出太多太多了。

这时又有人说, 中京之所以能这样太平,皆得益于那名唐氏佛子,有她每日在宫中为卫君诵读佛经,方能平息卫君的杀伐之气。

由此便又引出新一轮的猜测:那这新朝皇帝究竟是由卫君坐,还是由唐氏女君来坐?怎么皇宫里至今也未有诏?

有人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卫君了,这江山是他打下来的,哪有女子做皇帝的道理?”

也有耆艾老人提醒:“我怎倒听说,那北雁国和柔然国的盟约,都是指名与女君签订的……女君有什么不好,女君仁善。”

百姓暗中议论的时候,军中也因何人称帝一事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

南朝归附,四宇统一,这些卫字旗下的老将终于能歇下一口气,倒不是为了大将军争抢皇帝宝座,只是人闲嘴就碎,某个参将无意间说了一句:

“哪有让女子在外操劳的道理,这种事还得咱们大将军来嘛,娶了女君做一朝国母,安逸享福便是。”

结果这话传到龙莽帐下的马晁耳朵里,他如今因战功已升为安东将军,立马找到那个说闲话的参将营中,笑骂:“怎么着,听闻有人对女君不敬?”

那参将见有人上门来挑衅,也笑,“咱吃唐氏的穿唐氏的,谁他妈的敢对女君不敬,我第一个踹死他!只不过北府军有雷打不动的传统,就是疼媳妇,让自家女人依着靠着的,那才叫男人!马将军不服,练练呗?”

行伍出身的汉子,刀里来火里去,身上都颇有些大男子主义。

大家心中敬重女君那是没二话的,同时认定男主外女主内,也没觉有什么不对。

当然最终打是没打起来,驻守京师大营的谢榆和檀顺闻讯赶来。谢榆得知始末后,两边各空抽了一马鞭。

“谁敢营中私斗,军法处置!真想打的,下次演武场上见真章,哪方营队赢了,柔然来的好马可着他先挑!”

众人一听见好马,眼神发绿光,笑嘻嘻地都散去了。

这场闹剧散了,谢榆才转头看向小檀将军。

这位年纪轻轻升迁速度却一骑绝尘的小将军,在北府军里是头一份。不过此子少年勇武,有真本事,谢榆没什么不服的,只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小檀将军会替女君出头。”

方才却未听他发一言。

檀顺含糊地揉了下鼻子,“其实吧……我也觉得让大将军挑大梁挺好的。”

不是他有重男轻女之心,正相

反,他觉得簪缨阿姊这两年在外奔劳,实在辛苦已甚,以后是该好生将养起来的。

那种五更升朝御折满案、一行一动天下共仰的日子,想想都累,太不清闲了。

谢榆万没想到他会如此说,听后一默。

檀顺见这位表姊夫身边最忠诚的参将半晌不接话,福至心灵,睁大眼道:“谢将军难道更看好女君?”

谢榆自打因冒犯簪缨而被卫觎狠狠惩治过一回,就似落下了病根,死也不敢再对女君无礼一句,憋了半晌道:“我都听大将军的。”

武人爱憎分明,有什么想法都放在明面上,不用担心背地搞什么小动作。相比之下,文臣的心思则细密得多。

本以为天下匡合后,朝中亲卫的、与亲唐的两派臣工,会有些明里暗里的抵牾,不承想,设在皇宫中的六部省台可比军营消停多了。

南朝新附,洛阳方面要接手清点江南的疆域人口,还要提防藩镇余党,处理的政务多了一番不止。早先的西阁旧人加上新擢的能臣治吏,皆以效率为先,配合默契,谁也没有时间耍那点小九九,去多此一举地站队投机。

明眼人都看得出,卫君与女君为一体,哪个脑子不灵光的敢区分对待,都做不到今日这个位置。

中书令卫崔嵬无意间经过议事殿的门口,见阁中贤才秀异,行事有条,不禁欣慰捋须。

好一派济济之朝,穆穆新风。

外界猜测纷纭之时,簪缨与卫觎在内苑中情如鱼水。

不过他们也未就此放松,因为眼下还剩一件极重要之事没有尘埃落定,便是救治卫觎的最后一味药还未到手。

之前他们二人一人忙于文治,一人强撑征战,都没办法分.身去西域寻药,不得已只派了亲兵与心腹前往。

如今终于平定山河,二人松缓一口气的同时,便有动身西行的念头。

不是要一口气去西域,是去迎候带回解药的卫队。他们如今的一举一动牵动朝野,不能远出嘉峪关,那么在长安等也好,在陇西等也好,能早一日会合,卫觎身上的风险就减少一分。

天气一日日转凉,卫觎背着簪缨酗酒的频率也在一次次增加。

虽然他每次喝酒之后都用青盐漱口,但那双赤瞳日渐加深的双眼,却瞒不过人。

簪缨受不了在家中坐等下去了。

她连掩人耳目的借口都想好了,就说新朝初立,国都的设立有意在洛阳与长安之中选择,他们去实地察访。

若真决定动身,手中的六味药是定要随身携带的,如此一来,安全保障的问题就不容忽视。除此以外,葛先生也要随行。

此刻合德殿中,卫觎簪缨二人正与葛清营商量出发的细节,焉瞳忽然趋步入殿,禀道:

“女君,主君,傅常侍郎在殿外求见。”

这个原本在建康宫当差的年轻内监,是卫觎返城后随手带回来的。

九月初三那夜,他攻占宫闱,这个小太监不怕死地跑出来跪在一身喋血的男人面前,声泪俱下地诉说,唐氏女君是他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他一条贱躯愿忘死以报。

卫觎记忆超群,当即想起此奴便是在簪缨扳倒庾灵鸿一事中,为她通风报信的人。

原本,卫觎听着这奴婢对簪缨一口一声的殷切敬慕,心中莫名燥怒,槊尖已要戳穿焉瞳身体,忽想起阿奴身边确实还缺个得用的内监,方强收杀心,命人把他扔上船一同带回洛阳。留不留用,全凭簪缨。

簪缨见到焉瞳的时候还愣了一下,见他忠心,也便留在身边了。

她听闻傅则安求见,问:“有何要事?”

焉瞳摇头,“奴婢问了,常侍郎未肯说,看神情很焦急的样子。”

傅则安自

从跟了她便行事谨慎,若无急事,不会找到内苑来。簪缨便要接见。就在此时,卫觎起身在她肩头不轻不重按了一下。

他不让他的阿奴动,仿佛不很情愿她被人看见,敛着那双淡赤冷恹的眸子,“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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